那日离宫时路过了灯火通明的李府,徘徊思量,最终选择了离去。他使我复生是为了让我了前世的债,却漠视着我今生的感念,直到芝生殿的永诀”
所以我永远无法超生”
遥远的时代里,长门宫的执着不甘已被疯长的荒草湮没,永远地消失在流云的另一端,遗忘在逝水的尽头,而守侯的灵魂却终于没有消亡。那个淡然如水的乐师流离在缈缈尘世,消失了踪影,于是我的等待不会结束,浩淼人海中我将继续漫长的寻找”
我悠闲地坐在寂寥无人的深山绝崖,如珠的粉色从耳畔拂过,偶尔缱绻衣袖,在肌肤上印下美丽的思念痕迹。风乍起,我纸鸢一般随风而起,飞向另一个未知的远方”
早已明白,无论夕霞西沉或是旭日东升,一切的沧海桑田与我都没有丝毫关系。我只是为等待而生的精灵,飘摇于天地之间,寻觅我的璀璨桃花”
也许某一处的天涯碧草,我会看见那个青衫潇洒的幽灵,掩隐在纷飞的旖旎火浪中,漠漠清歌,宛转悠扬。那是我宿命的终结,我将永远凝视那个缈若岚雾的身影,直至泪落阑珊,芳华凋零,地老天荒。
2012-12-3 12:03:00
第二百二十四个故事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寒蝉凄切,骤雨初歇
我叫雨霖铃。
无名无姓无父母无家,我亦不知自己何时堕入这青楼取这名号。但我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似乎所有人都对我有所隐瞒”
我的房间在二楼尽头的角落,隐匿着。摆设都是极好的:暗色的桃木桌椅,雕琢细腻的花纹,床前上好的蚕丝织出的做工极细的轻薄纱帐。有一扇小窗,窗外是青楼后院的角落”
似三岁的小童,我不知自己来自何方有多大年纪,仿佛就是有那么一个瞬间横空出世,落入这花街柳巷沦为一介红尘”
房间没有镜子,我亦没有出过这精致的牢笼一步,窗子都是用极薄的纸细致地糊好,仿佛这房间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每天送饭的是这座楼的主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娇媚得不似世人,然而笑容清冷寡欢,支离破碎。她叫我唤她“长亭”,而她只唤我作“铃”,简单干脆而决绝,尖锐如碎片。她看着我的时候,我能看到她的清冷的眸子里有一抹些微发蓝的摇曳的光”
除了长亭,其他人都怕我”
偶然有人路过我窗前,嘻哈的笑闹瞬时间转变为低声的耳语从窗边一闪而过”
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把窗纸桶开一个小小的洞,仰望那一小块不规则的阴郁的天空,然后在浓郁得窒息的薰衣草花香中沉沉睡去”
而后,长亭把一个男人带进我的房间,开门的刹那,阳光铺天盖地,溅如我心里,化为疯长的希望”
长亭的声音黯然,眼神幽蓝而疲惫:铃,这是你惟一的客人,寒蝉。
执手眼泪,无语凝噎
有段时间寒蝉常来看我,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就笑,房间里充满了我的笑声。寒蝉露出讶异的表情”
为什么?他低下俊朗的面孔俯视。说话,我只是笑”
于是他也笑,冲淡了房间里阴郁的花香,一片阳光刺目。没由来的温暖,仿佛我的存在仅仅是为了遇见,一个叫寒蝉的男子”
长亭更加抑郁。她挑寒蝉不在的时候来,长时间地看我,眼里的蓝凝成犀利的冰,呼吸和手指一样冰冷。她说,铃,你要幸福,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我蓦地心痛,握住她没有温度的手指。她却受惊般抽离,然后绝美的脸上弥散开歉意”
对不起,铃,对不起”
那日,街上喧哗异常,竟能传入深巷深处青楼的角落,我的房间。心抽搐着,仿佛远处有什么在呼唤,呼唤一个陌生却存在于我心深处的沉睡的名字”
我求寒蝉带我出去,带我去街上。我说我心痛,痛得不能自已”
不,不能,铃。我不能。寒蝉对我摇头,眼里有凄楚。我被眼泪迷了眼,悲伤恣意生长。在他面前缓缓屈膝,平生第一次哭得如此悲痛欲绝”
长亭沉默地推开门。寒蝉,带她去吧”
他们为我选了最美的华衣,丝绸流光,殷红肃穆。一层淡红薄纱隐去容颜,我走出这似应禁我一世的牢房。一路沉默,路人皆侧目,好奇于华丽衣装下的脸庞”
外面的天空原也不过如此,仓寂幽蓝微带血色。囚车吱呀声渐近,众人怒喊声渐起,我静默在原地,身边两人陪我沉没。待我辩清车中男子,耳边已无旁声,眼前亦无旁人。囚车黑色的栏中泛出暗淡的红色,男人狼狈而沉默,目无一切。无即一切”
我听到了,遥远的模糊的声音,踏越亘古,在耳边骤然惊起。玉环,他唤,玉环玉环”
那时,泪轻盈滚落,水汽扑湿眼前血色轻纱晕得一切模糊开去。我想不顾一切飞身上前,握他的手。无须开口,一切了然于心。但寒蝉拉住我的手臂,他说,不行,铃,不行”
我是雨霖铃,那么谁是玉环?谁是?我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个女子”
囚车吱呀,他空泛的目光从我脸上一晃而过,然后再无影踪。我知道他笑了,那一个瞬间,他笑了,因为我。胸口痛成一片,我倚倒在寒蝉胸前”
他笑了,我说”
他叫杨国忠,是亡国的奸臣。寒蝉露出一抹深切的苦笑。
念去烟波,暮沉天阔
杨国忠的死让我心痛了很久,没有缘由。寒蝉更频繁地陪在我身边,更长久地沉默。他的目光越来越淡漠和疲惫”
长亭一如既往地不与寒蝉一同出现,她也忧伤地看着我的眼睛。她眼里的蓝光摇曳不定温婉凄绝一如她绝世的容颜。我在她清净如水波的凝视中安静、沉静。我想这既是宿命,寒蝉和长亭是我生命中的人”
事情在寒蝉一天天的浅笑和长亭眼里温存的清蓝中渐渐逝去,杨国忠这个名字不再带来心痛和叹息。落魂空旷的眼哞被深埋。日子回复了从前的平静,平静的假象”
寒蝉衣上的胭脂香终究躲不过我的细心,尽管已经被藏匿得天衣无缝。我熟悉的薰衣草和留兰香细细调出的一点,亲手涂在长亭的衣襟和颊旁。独一无二”
我不说,每天细心辨别。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我长什么样子?我问”
2012-12-3 12:04:00
很美”
跟长亭比呢”
你美,无与伦比”
我很听话到笑笑,不再言语。寒蝉眼里聚集了越来越浓的忧愁,他深深地盯着我,他的哀伤让我心痛。我很想抹淡它们,但我想起了那一抹清淡的脂香。
多情离别伤,冷落清秋节
寒蝉说他要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无需惊讶。我甚至在笑,用我自己认为好看的笑法”
为什么?他低下俊郎的面孔俯视”
我不说话,只是笑”
他没有笑。他说,铃,我不想走,我舍不得走,我舍不得你。我想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
那么就不要走,留下来。我轻柔乖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