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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过我的左袖,即使触目皆是纵横交错的烧伤,仍然能够明显看到一道黯红的、泛着淡灰的伤疤,紧紧连在小指的关节处,仿佛扎了根一般深嵌其中,抵死缠绵,萦回不去。

“当初切下幼指的时候,有多痛?”

我强笑道:“不过嫌它多余碍事,这才切了它。”

他摇摇头,叹道:“何苦?”他盯着我覆上面纱的脸,神情不忍。

我道:“色既是空。不过是皮相罢了,我是画人,不是被人画。”

“不错,色既是空,你当真明白么?你以为毁了容,便能够逃避,便不是从前那个你么?”

他一字一句道:“里面的灵魂是一样的。”

我一震,抬头看见他那属于长者的睿智而犀利的眼神穿透了我,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揭开了那道尚未复原的伤疤,一点一点往深处绞去,直到鲜血淋淋,一切再无遮掩:“我一直都认为,对于一个真正的画者来说,生命与希望才是他所应追求的永恒主题。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在那场大火中放弃生命?

“当时,你为何不逃?”

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卷着腥重的尘土,迷蒙了双眼,割开了皮肤,皲裂的伤口火辣地疼着,一如被那天夜晚的大火灼伤的感觉。

那时明明有机会的,火尚未成势便被发现,离开的时间很充裕。然而我宁愿自己就在那场大火中死去。犹如地狱浇来的熊熊烈火,不单烧毁了我的脸,也烧毁了我的心。或许当我大笑着切下幼指,将那截仿佛从我心头割下的断指抛给牧云,斩钉截铁地流着泪说我们恩断义绝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希望就此死去,永寐不寤?又或许更早,在得知夕涯遇难的那一刻,我宁愿出事的那个是我自己,于是潜意识地来到这个当初他罹难的地方,似乎脚踩在这片黄沙蔓延吞噬了他的尸骨的地方,便好像我又见到了他一样。

“几年来,何将军他坚信你尚在人世,四处托人寻你。我与他也算有点交情,你们的事我从他那里听说了。旁观者清。牧云对你,已是他的极限了。他向来便是极有抱负的人,万万不会因你而放下所有理想。你恼他,怨他,甚至与他决绝,却又怎知他没有心痛过?”

我垂下眼帘轻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个原因……牧云之于我与我之于他,并非如你所想。我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思情意,却也从未勉强过他,他若担负着朝廷重任百姓幸福,我是不会阻拦他的……所以并非这样……”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早已是泪水汹涌,泣不成声,所有的话全部哽咽在舌尖,即使拼尽全力想要喊叫,却被泪水淹没了心脏,淹没了语言。

并非这样并非这样!他有雄心壮志又如何,他不愿我妨碍他的永垂不朽又如何,他与匈奴公主成亲又如何?早在他心痛绝望的时候,我已经历了忘川水奈何桥黄泉路孟婆汤撕心裂肺的炼狱,即使万水千山天涯海角,却仍然无法忘怀痛苦的滋味,于是从彼岸回来的那个我,再不是原来的那个我。

朝去夕来夏无踪,天涯地角颜如故。

永生永世,我已然死去。就在夕涯死去的那刻。

2012-9-17 16:55:00

所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就连斩下幼指也无所谓,放弃爱情也无所谓,心如刀绞也无所谓,烧毁面容也无所谓。无人安慰无人依靠无人做伴都没有所谓,因为在乎我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爱着谁谁爱着我我的伤心我的快乐还有谁在乎?每次只要一想到有没有可能夕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像从前那样陪伴我,我就会忍不住流泪,全身呼吸都被抽走一般绝望。羁旅浮世,我一个人活着太辛苦,直愿就此倒地长眠不醒。

“所以……所以我和牧云分开,不是因为谁负了谁。我们这段恋情不容于世,于是老天爷惩罚我,教我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浩浩荡荡的壁画已经到了尾声,高阳窟收到圣旨,即日内便可班师回朝,一时间人心所向,都盼望着回到故乡的那一天早些到来。想来也当然,高阳窟内的壁画已陆陆续续进行了十年,不似我这一批最近几年才来的画师,有些画师已在这里度过了整整十年,难免归心似箭。

完工的那一天,姚非走来问我是否一同回去,我自然摇头。他有些挫败,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却梦寐着转机。这几年蒙他照顾,无论是画艺还是修为都有所提高,内心不能不说毫无感动,然大恩不言谢,他也不拘泥于这些俗套。

莫了,我说道:“在我心里,我就把你当作父亲一般。”

他笑了,眼角眉梢的沧桑都透着幸福:“有你这样画技出众的孩子,我此生应不悔。”

最终仍是要分开的。他道了声多保重,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眨眼便混入队伍里,不见踪影了。我站在原地,远远望着那分不清头尾的车队,满眼尽是骆驼扬起的黄沙,遮住了他们离开的脚印。一片朦胧中,慢慢的,连这些黄沙也消散不见,只有接天连地的荒芜。

姚非离去的时候答应我绝不将我的行踪透露给何牧云,因此我不用担心什么人会找到我,就这样枯寂地留在这片戈壁里。一个人安静的时间长了,便再没有了从前那般心如死灰的绝望,悠悠天地我独自一人,似乎也是能够存活得下去的,只是当绝望都隐退了,剩下的只有虚无罢了。

当然还有画画。那间弃窟的后壁,莲花座上,佛拈花一笑,仙葩万千,飞天起舞,妙曼多姿,只是眼神空洞。传说中的画龙点睛并非无稽,然我一直不愿动笔,生怕须臾间破坏了这份停止的永恒的美。即使毫无生气,在这样静止的时间里,它也是绝美的,带着悲悯的笑容安详地望过来,直直穿过我的身影,看向远方那片缥缈的极乐之地。

我抛下笔,端着灯盘走出洞窟。脚步声传来,我看过去,不远处,一群西域服饰的人似是无意间闯进窟内,正在惊讶地欣赏石壁上的诸神,赞叹之声不止。高阳窟附近有一片绿洲,之前也有一些游牧民族或是商贩途径,便在此落脚。我生性不喜与陌生人接触,向来是避而不见,他们也知趣,从不打扰。只是这次,似乎这些西域人热情洋溢,一见到我,便飞奔而来。我来不及躲开,被为首的那个一把拉住,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又或者汉语本就说不流利:“这些,你画的?”

“不是。”

他有些失望,同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复又大笑道:“不是你画的也没有关系。我们想住下来,可以吗?”

“不行。”

“这个……”他急了,苦于汉语不好,不知如何表达,翻来覆去便只搓着手直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

这时候,突然从队伍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阁下若是觉得我们留下来会妨碍到您的生活,那我们可以保证决不打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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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夜谈-每天三个故事第4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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