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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7 16:54:00

第一百七十六个故事

飞天

风起的时候,我总是拉开面纱的一层,呼吸从遥远的东边吹来的空气,停一停,听一听,然后尝试分析里面的喜怒哀乐,混杂了许多莫名情愫的黄沙,一齐向我涌来。脆弱的感官无法接受这许多,于是倏然间眼泪潸然。

高阳窟有成千上万个洞穴,没有人记得清每一个洞穴的名字,就好像在这成千上万个被圣旨召来这塞外戈壁处作画的画师,也没有人能够记得清互相的名字。他们大多都是虔诚的佛门弟子,手执一支画笔,只为了信仰而画,在每一次挥笔之前,都默默祈祷口中呢喃。他们相信每画完一位佛,向它许愿,若是虔诚,便必得实现。每逢此时,我只是垂下我挂着厚厚面纱的脸,跪在一边绞着手指,从不参与他们的信念。

姚非每每见我如此只是惊异:“你既本非虔心向佛,为何来到这里受苦?”

姚非是画师中的佼佼者,也是朝廷直属负责高阳窟壁画的官员,当初我揭了皇帖进宫,便是被他相中,他对于我来说,倒还有一份知遇之恩在其中。他这伯乐倒是尽职,一路由京城跋涉至此,他对我颇为照顾,为人处事竟是多番提点,总算其他画师也都是向善之人,尽管路途艰辛,我倒没受多少苦。姚非赞赏我的画技,却不解我的为人,问得多了,我也只微微一笑,指了远处一位画师说道:“姚大人你说,他们为何来此?”

姚非摇头:“那是不同的。他们以画养性,来此只为修道,是心甘情愿的。”

我道:“何以见得我又非心甘情愿?”

姚非凝视我,陡然间笑了:“罢了,我也不问了。只是须谨记,既身为画者,若是无法摈弃内心偏狂的执念,无论画技如何精湛,都无法超逾心障。你是个优秀的画师,我着实不愿见你沦入庸列。”

我道:“承蒙厚爱,不甚感激。”

他继续说道:“你若是为了某种原因逃离京城,我且不理你之前有什么滔天过错。赵延,既然我看中了你,便只认识身为画者的赵延。”

大家都心知肚明,赵延不过是个假名。此番说来,原来他倒是一直当我逃犯。我便这么似江洋大盗么?

乃笑道:“既是如此,便按姚大人的话去做。”

却仍旧我行我素。

日落的时候独自爬上窟顶。一层层的山洞密密麻麻,夕阳尚未退尽便有点点灯火透出,一眼望去似乎是成千上万的眼睛豁然开朗。我躺在崎岖的山壁上,温热的石头硌穿了我的胸口,硌得心口总是隐隐地痛。草木皆已死去,晚风吹过洞窟,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啸声,除此之外便是一片万籁俱寂,天地只是摆设,我好像再不存在,唯有举头的繁星,犹如地上那成千上万的眼睛一般温柔的注视着我。

总是被寒气冻醒。戈壁的气候不比京城,虽然白昼热如蒸笼,太阳落山以后却是一片死般的冰冷,大家围聚而眠以便取暖。我因为性格孤僻无人问津,便寻着一个角落拥膝坐下,就着这样的姿势睡一整夜。常常手脚冰冷口舌发干,于是夜半醒来用陶罐就着闪烁的火苗喝水,之后便彻夜无眠。

无垠的戈壁生活单调,除了画画便无其他。幸而尚有作画能让我消遣这一个个长夜难明。无人寻得的一间弃窟被我当成了消磨时间的去处。弃窟的石质有些疏松,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当初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弃置不用,如今被我发现,尽管疏散的石壁表面常常沾不上色,我仍然如获至宝。

事到如今,我除了画画,还能做其他么?

铺天盖地的黄沙向我袭来,我一手掩着面纱,一手拖着大氅下摆,在漫无天日的黑与黄中回到了高阳窟。画师们不像往常般在自己的画前挥毫,只是坐拥于一处,高谈阔论。我默默无语,走到壁画前,调好丹青,后退几步,望着面前的佛像细细端详,在心中勾勒轮廓,执笔正要上前着色,姚非走过来一把扯掉我手中的白云笔,拍着我的肩大笑道:“今儿个可是个好日子,我们不用作画,过来喝几杯。”

我奇道:“外面暴风狂沙的,也算好日子?”

旁边的画师听了道:“老天爷要刮风我们可管不着,不过今天可是举国欢庆的好日子。”

我笑道:“举国?莫不是朝廷的军队大败匈奴凯旋归来罢?”

姚非道:“八九不离十了,再猜?”

有快嘴的画师笑道:“快别卖关子了。”转头对我说道:“朝廷与匈奴和亲,匈奴承诺五十年之内不犯中原领土。边疆离此两天脚程,消息传到时,也正是何将军与匈奴公主成亲的日子,便就是今日了。”

我的笑容顿了顿,并无想象中那样激动,只平静地说:“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周围人都善意地道:“可不是么,五十年之内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了。”

火焰一下子窜高几寸,映得山窟里犹如开满了殷红的花朵,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鲜明的笑容。我也随着一起微笑着,饮着难得一见的粗糙的清酒,小口小口地,渐渐就酡红了脸,迷失了方向。觉得自己失态了,中途告了个假,偷偷溜了出去。

打了一罐水,缓缓除下层层叠叠的面纱,卷起袖口用手沾了清凉的水让自己清醒点。恍然中又发怔了。水面的涟漪逐渐散去,只剩下一张疮痍满目的脸,浮在表面萦绕着,从来不曾褪去。我知道它将伴我一生了,就像那些我无力挽回的遗憾一样,我永远爱莫能助。

只是,这一次,也唯有这一次,我是心甘情愿的。

稍远一些的洞窟里传来人群开心的庆贺声,我有些心烦意乱,竟然没有注意身边的脚步,直到有人轻呼出声,我才惊觉被人发现了样貌。背过身,不动声色地覆上面纱,淡淡地说:“姚大人可有什么事么。”见他有些发愣,显是未曾料到我如此丑陋的脸庞。心中不耐,冷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吓着大人您了,赵某在此赔罪。”

姚非回过神,对上我侧目的眼,低声道:“能够画出那样的画,我早该想到了。赵延,赵延,莫非你便是明朝颜?”

我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你所认识的是我这个人,并非明朝颜。”

他抓住我的肩,神情似喜似悲:“十五岁便以一幅空山古寺名震江南,我有心结识却苦于政务繁碌,五年前听闻明朝颜来京城,我正要慕名前去却已传出那等祸事,从此明朝颜下落不明。

“明朝颜惯用左手习画,宛如神来之笔;而你从未在我面前用左手,想是为了避嫌,因为世上少人用左手作画,更绝少人有此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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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夜谈-每天三个故事第4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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