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那个我前生最后一眼初见面的男子将我送到这片土地时他对我说,当年猴子出世时救下你们,却是如此的不懂得珍惜,倒不如任你们炸成碎骨,也省了我日夜牵挂的心。他说当时交予天蓬明明是一株,怎么变成了两株?
我陷入了迷糊,究竟那个怀抱是谁的,我不知道。我恋着的人又是谁,那几乎耗尽我生命的感情,难道给错了人?
小秃头,猴子跳过来叫他。赶紧把她们埋了吧我们还要赶路呢,一个人在这里嘀咕些什么,你不会初次见面就喜欢上我家小仙了吧。反正下一世她们也不会记得什么了,你在这里说有什么用?
阿呸,你家小仙。当初你从石头里蹦出来差点没害死人家,难道爱真的与生死有关?沙僧一脸愤然,他终于,把不该说的全说了出来,好在,猴子忘记了。
他沉默,一直沉默。小仙,他牵起我的手,他以为我死了没有意识了。我感觉到了姐姐的颤抖,我想挣脱他可是我不能。小仙这是真的吗,你是因为我才一路游走,我不出生,你们一定还在石头上好好的,可是,可是我能不出生吗?
我笑。我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成全一段爱情,成全一个人的梦想。我想叫他我想说没关系,沙僧却已经挖好了土将我们埋了进去。他说凤仙我一直在取经的路上,我们都在,可是时光消失后你们又在哪里?
天空雷声大作,有声音在云端响起,是我从没听到过的声音。凤仙两姐妹,玉帝特别恩准你们上天庭掌管琼浆池,可愿意随我走?
我和姐姐惊讶的望着对方,另两个人也已走近我们身边,他们四个在看我们时眼里温暖宁静,我很安心。于是我向姐姐摇头,她望向苍穹。请仙官回报玉帝,我姐妹俩生性散漫恐担不了此重任,很抱歉。
天上的人冷笑一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轰隆声吃起,一片黑暗灭顶。我忘了我最后看见的,是谁的眼睛。
小仙,我在这里,可你要去哪里?这是我空白记忆里唯一残留的一句。有人在等我,我不知该往何处去。
八、终成虚幻。
你说他忘了你,可你又记起些什么呢?佛祖要你成佛你不愿意,你当初想追寻的自由,真的如你想像的那么重要?可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自由,就连佛祖都没有。他当初定下的那许多界限,事实上也箍牢了自己。
阿凤,我又重复说这些梦话了是不是,我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在记忆深处有一扇门,我打不开。可是我知道即使打开了里面也空空如野,不会有什么在里面停留,天上的神不允许。多少个日夜我一直不断的重复着这些梦境这些只言片语,天空时而雪白时而绯红,一些人影层层叠叠,我尚失了说话的能力。
小仙,当我在地底沉睡多年终于在枯根上发出小芽仰头望天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四下张望,周围没有人,声音很熟悉。小仙,知道你会醒来,会忘了我,仍会充满希望的活着。那么这一路来所有的经历,对我来说都是值得。你该忘记从前,才会开心快乐。
一滴雨滴到我脸上,我开始无声的哭泣。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在听到那个声音后心底的那扇门被打开,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哭了。唐僧在身后说。
我知道。猴子沉默着,眼神复杂难测。
她忘了你,也不知道你是如何跑去冥王那里索要她们的灵魂,差点回不来。玉帝真狠,我们这一路的行走,突然失去了意义。猪也来到猴子身后。
本来一直就没有意义。沙僧说。
我没有关系,只要她好好活着。猴子望着东方那虚无缥缈的幻境,知道有一株花与他一样正在翘首盼望,心里突然很安宁。
所有的故事如过眼云烟般,映衬着西行路上四个心事重重的家伙,终成虚幻。有一天石头不再回来,双生花也不再盛开,这就是命运的巧妙安排。
2012-9-14 16:27:00
第一百七十三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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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乍暖还寒的季节,我来到江南的一个小城。
从客车上下来,按照一张纸条上的地址,穿街过桥,我进入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幽长巷陌。巷陌潮湿、破旧的两边墙上缀满青苔,偶见修长的燕子穿梭往来,从墙头啄下湿泥做巢。
“青丘客栈。”站在巷底一块几乎分辨不出字迹的陈旧招牌前,我掏出纸条又看了看,再度确认,没错,就是这了。
当代旅馆还叫客栈的少之又少,取名青丘的更是罕见,虽然此处古称青丘。
伸手推开大门,一个普通的江南民居院落印入我眼帘。
院落当中拉了几根绳索,上面晾晒了许多衣物,花花绿绿的,象一串彩旗。其下,一位三十多岁年龄,盘着长长黑发,腰身婀娜的江南女子挽着木盆,正低头专心翻拣着尚未晾晒的衣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咳……咳……”我倚着大门,咳嗽一声。
“您……?”女子闻声回过头,疑惑地盯着我。
“我要住宿。”我微笑着举了举手中行李示意。
“真是抱歉,因为很久都没客人光顾,所以被单什么的都起来了,我一会儿就拿过来,你稍等。”女子把我领入一间床上没有床垫和被褥的客房,垂着双臂,有些歉意地说道。
“没事,我不着急。”我摆摆手,把行李放好,坐到床沿仰面打量女子,好奇地询问道:“很久是多久呢?”
“大约……大约十多年了吧。”女子掐着手指,想了想告诉我。
“十多年!?”我有些惊讶。
“嗯,是十多年。”女子点点头:“我们这荒僻……”
也是,小城不是旅游城市,往来的客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这客栈深藏在偏僻的巷底……除了我这个别有目的的人,谁还会光顾这儿来呢?
想通了也就不惊讶了,我笑着又问女子:“你是老板娘吧?”
“什么老板娘,让客人见笑了,你可以叫我阿秀。”女子有些羞涩地回答。
说完,她低着头,匆匆出去了。
这是一栋老式建筑,站在窗后,我暗暗揣度:怕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吧?
木制的窗棂,木制的回廊,木制的天井柱子,木制的墙壁……什么都是木制的,就连屋檐下的排水槽渠,也是木制的。这种全木制的结构,现代已经很少看到。
走出房间,我沿着天井转了一圈,其余房间的门都紧闭着,透过窗户往里瞧,里面也和我住的地方一样,摆放着简单的桌椅和没有卧具的床铺,看来,也是以前的客房。
突然,在一间房间里,我见到一个人,这人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象具尸体,但仔细观察下,我发现他的胸脯还在微微起伏着。
因为光线照射的角度,我看不清这人的面目,亦无法辨别性别。他是谁呢?不是说十多年都没有客人了吗?难道他是老板娘的丈夫?还是……
我站在窗外,眉目微皱,双手不经意地捏紧了。
头顶,一对燕子依偎在屋梁上,嘀嘀咕咕地呢喃着……
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我装做漫不经心地问正在扫地的女子:“老板娘,我对面房间里住的人是谁啊?”
“啊……”女子身躯微微一振,这细小的变化自然未能逃过我的眼睛。
“一个病人。”她避开我的盯视,低声回答。
“是的,可怜的病人。”
我欲再问,女子却收了扫帚,转身回屋去了,只留给我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