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母亲面对这那花，格外地高兴，逐渐的，脸上也多了开朗的表情。于是黑子相信了关于曼陀罗的传说，给自己也带回了一盆。

那次捧着曼陀罗花回来的路上，黑子碰到了我。

从此以为，这将是个全新的开始，从此以为，可以忘了心中的某个人。也确实，在某个时候，会淡去，但是，却无法忘记。

于是学会，用小片曼陀罗的花瓣泡酒喝，就可以把身边的那个人当成心中的那个人，就可以暂时地忘记所有的阴影，就可以暂时地快乐。

但是终究，梦会醒。

那天，医院找到黑子，告诉他，他的母亲，因为误吃了几朵曼陀罗的花朵，导致死亡。

而芊芊，那天也找到他，告诉他，她要结婚了，她很快乐。

所有的出路，在那一瞬间，全部被堵死。

母亲的死，是与他有着直接的关系的，也可以说，是他，给母亲的死亡亲手筑的桥。

他在屋子里喝了很多的酒，然后给达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摘下花盆里所有的曼陀罗花，全部吃下。

他对达说，要好好地照顾我，他对达说，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是我，他对达说，其实他很像他的父亲，如此不负责任地辜负，甚至他不如他的父亲，至少，他父亲是全心全意爱过的。

听完达的叙述，我长长吐口气，软在曼陀罗花造型的沙发上。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我开门进去的一瞬间所看到的场景，黑子，面带微笑地僵硬在沙发上，面前摆着那盆只有花枝的曼陀罗。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他的表情会如此安详，有着解脱的快意。

我一直以为，他会舍不得我，我以为，他深爱我。

原来，我错了。

是我，错把缠绵一时当作被爱一世。

是我，忘了追究，他从未曾对我说过，那三个最简单的字。我以为，爱到深处，很多话，不必说，自在彼此心里，可却从未曾想过，我心底的那个人，心里是否是我。

我以为的爱情，对于他，只不过是逃避的港，他在我的爱情里华丽转身，说爱，就爱了。说不爱，就不爱了。要离开，也走得毫无牵挂。

所有的誓言都不必追究，追究也寻找不到任何意义。

是的，我终于相信，拥抱的只是身体，吻得再绵长也触摸不到灵魂。

我和他的爱情只是曼陀罗，却有着昙花一样的命运。

如果我不追究，是否就可以继续，但是就算我不追究，如今也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泪水，终于倾城。

自他走后，我的眼睛就总是一味地疼，却流不出泪来。事到如今，所有真相大白，坚持的城堤，终于坍塌。

烟，我始终不忍对你说出真相，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种真相将是如何残忍，但我知道，你很坚强。达握住我的手，你应该知道真相，你应该从头开始。

我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掐，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是想紧紧抓住点什么，不至于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两手空空。

烟。达看我，语气担心，双眼怜惜。我不回答，我只是一味地沉浸在我的绝望里，一味地伤心。

凌晨，回到我的地下室，看着我的曼陀罗花，洁白无辜脆弱的花朵。

我想，我最终是能过得去的，只是，我需要时间。

黑子的骨灰就在我的床头，白色的瓷坛，我不想将他下葬，我只是自私地想将他留在身边。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从来他都不是我的，从来，我都未曾留住过他的心。

那么，他对我的，一切一切的好，都是借助曼陀罗的麻痹，都是因为愧疚。

那么，我的坚守，还有什么意义？

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于是开始了一场遥远而漫长的旅行。

走之前，我把黑子，还给了他的家。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寒冷的平安夜。

我弯路去了黑子的墓前，他的父亲和母亲合葬在一起，而他，则紧靠在他们的旁边。

我把我所有的曼陀罗花全部送到了他的墓前。这是他最喜欢的花。

自此以后，我们便是各自解脱了。

我的黑烟，改名为白色曼陀罗，虽然我不再为了这花而长时间地躲在地下室，不再靠这话来麻丨醉丨自己，但毕竟，这花，还有另外的一层含意，白色曼陀罗，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可以善良，我希望，所有人看到这样的花，就真的可以，恶自去除。达，带着所有的我的咖啡屋的员工，为我准备了一次盛大的平安夜晚会，所有进门的人，必须是情侣，所有进门的人，都可以得到一个精致的曼陀罗花造型的咖啡杯。

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在蹦跳，都在欢笑。我悄悄地出了门，将一室繁华关在身后。

天上，开始下雪了，洁白柔软的雪花，多像曼陀罗的花瓣。

瑞雪兆丰年，来年，又将是快乐丰足的一年了。

我独自，在飘雪中微笑。

其实，我是最害怕这样热闹的聚会的，因为，每次极致的快乐之后，必定将被极致的空虚吞没，而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帮我驱赶寂寞的理由。

这样的夜晚，我只希望能有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可以依靠。

我相信，最终，我会拥有这样一双臂膀，最终，我还是会幸福的，全心全意地，真正属于我的幸福。

2012-7-5 11:13:00

第九十四个故事

金色曼陀罗

我的家，住在长江旁，大都市武汉旁边的一个小镇里。

这里一到春天就会开满一片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油菜花，很美。而我的家，就是靠种这样美丽的花朵为生。

我在家里是排行最小的一个，长相比较讨好，所以全家人都很喜欢我。我不用干重活，每天只要帮着奶奶做做家务便好了。

我爸是这个小镇最好的种油菜能手，每年我们家的油菜花总是开得最好，长得最高，收成也最好。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午后太阳最好的时候坐在屋前看满眼满眼金灿灿的油菜花，风很轻，花很香，迎风翻浪，群蝶穿梭飞舞。小小的我穿着花布的棉袄，托着腮，晒着着太阳看着花。这个地方，有着世外桃源的宁静和美丽。

花长得一个人多高，顽皮的时候我喜欢穿到花里捉迷藏，抓蝴蝶。不过顽皮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从花丛里出来，满头满身都是黄色的花粉，粘粘的，很难洗。为了这个，没少挨娘的揍。

我很喜欢唱歌，从奶奶那里，从镇子上的姑嫂小媳妇那里，我学了很多民谣，天天没事的时候就哼哼歌，很快乐。

后来大点了，到了读书的年纪了，娘给缝了个小小书包，让我念了几天书。

学堂是在镇子里的祠堂里，白墙青瓦的祠堂，镇子上的小孩很多，不过能够到祠堂读书的却不多，大多数要在家里帮忙做活的。

学堂的先生其实自己就是个孩子，比我大不到十岁，身材瘦弱，却颀长，眉清目秀，少年老成。听说他的功课很好的，可是家里比较贫困，供不起他到省城武汉读书。他只能在这里教教镇上的小孩识字赚几个钱补贴家用，顺便也可以自己多读些书。

他叫尘，字写得很漂亮，读书像唱歌，我常常看着先生读书的样子发怔，什么时候我能有跟先生一样的本事呢，什么时候我也能看得懂那些天书一样的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