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7-3 14:31:00

第八十九个故事

红色曼陀罗

红色曼陀罗——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生前的记忆。

小烟。我正在案头做着面点，听到师傅叫我。

师傅！我笑着回头应他，却一眼看见他的表情凝重，我的嘴角放下来，出什么事了么？

此次公主到蒙古和亲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他皱起眉。

是啊。我还是不明白，公主和亲，离我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师傅看着我，皇上知道草原生活艰苦，为了能让公主适应，此次和亲特地派了众多照顾公主生活起居的随从，其中，还包括手工精致的厨娘两名。

师傅，是我么？我开始回过神来，小心问道。

小烟，原本我是极力阻拦的，但是……师傅道。

我拦住师傅的话，我明白，师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跟着公主去蒙古。

师傅深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动身的日子在三日后，你好好收拾一下吧。

看着师傅走远，我将早已瘫软的身体靠在门框慢慢滑坐到地上，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天知道，我是如何在师傅面前保持镇定的。

蒙古，大漠，草原，多么遥远的地方！

三日后，和亲队伍向着西域出发。

公主的大红马车被群拥在队伍中间，后面车上是她的贴身丫鬟，我们的青布小马车晃晃悠悠地跟在最后。

其实，朝廷送来和亲的公主并非真正的公主，而是从远亲的皇室宗族的女儿们中挑选出来姿色较好的女子。皇上如何会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但是为了更真切地体现自己对和亲的重视，跟着和亲队伍中除了厨娘，还有很多做其他粗活的婢女。

想到这里我倒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苦的了，真正苦的是那个桃代李僵的女子。

一路前进，车上挤着八个布衣女子，因为前途未卜，所以一直各自想着心事，很安静。

走了几日行程，车上几个女子都开始熟悉了起来，算起来，我的年龄是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很照顾我。

行走三天，到了大漠，穿过这片沙漠便是蒙古了。我们全部下来换骑骆驼。

如果幸运的话，我们可能得两日走出去，怕就怕遇到风沙，大风一吹，铺天盖地地黄沙，谁都走不出去了。侍卫在发水囊给我们的时候嘟嘟囔囔地说。

不是有蒙古人过来接我们么？有人问。

那侍卫冷笑一下，蒙古人是神么？

大家便都不再出声，只是更紧地挤在一起，心里只是祈祷，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我们平安到达大草原。

第一天，平安无事。我们都尽量小心地节省着手里水囊里面的水。

第二天傍晚，开始起风，而且越刮越大，所有的人都惊惶了起来，队伍乱了。

远远的，可以看得到黄沙如山一样被风卷起，这边的人全在狂奔，乱跑或者哭叫，大难临头的样子。

大家不要紧张，跟着我们，不要乱！有人在远处喊叫，可惜，实在无人顾得上。我无助地抱着驼峰，沙子打在脸上生生地疼，我紧紧闭上眼睛，只是感觉到所有的人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如果真的躲不过，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该死！有人在耳边粗声骂道，我被一股力量带得直飞起来，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还没等我来得及睁开眼睛，便眼前一黑，感觉被一种很硬的毡布整个包住，睁开眼，眼前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我可以感觉到抱着我的那个人的体温，他身上奇怪的味道，还有他的心跳，沉稳有力的心跳。

你是谁？我一边轻声问，一边伸手触摸包裹我的毡布。

我叫苏德。他的声音低沉儿嘶哑。我是这次前来迎接公主的蒙古人。

是这样啊。我答道，感觉有些闷，但是在他的怀里却能感受到从未曾有过的安全和温暖。

风夹着沙石打在毡布在瑟瑟作响，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被风沙埋掉？我问他。

说不定。他回答。

其他人呢？我又问。

除了你，其他人基本都在一起了。他的回答有些不耐。

我不觉委屈地反驳，明明是我的骆驼不好，我都不敢动的！

别多说话，再多说闷死你！他低吼一声，我不敢再吭声，乖乖听话。

仿佛是过了很长时间，毡布底下越来越闷，两个人相偎依在一起却难得地温暖。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支持不住靠在他的胸口睡着了。

朦胧中，有强烈的光照在眼睛上，我睁开眼，眼前一片明亮。

慢慢适应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粗旷的脸，眼睛却闪亮而温存。我呆住了。许久，才醒悟过来，我正在他的怀里。

脸一下烧得火热，从他怀里直跳起来，我低着头，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他不说话，翻身上了骆驼，然后俯身对我伸出手，走吧，我们要去追公主的队伍了。

我握住他的手，转瞬就被他拉上骆驼，靠在他的怀里，我不觉挺直了腰。知道这个人是不喜欢多话的，我一肚子话都不敢出声。

一片金黄的沙子，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他驾着骆驼胸有成竹地走着。我被太阳晒得头晕，身边的水囊掉了，正想着怎么能喝到水，他正好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来，喝吧。

我接过来，浅浅喝一口，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道。

我手一抖，差点把水喷出去，呛得喘不过气来。他赶紧帮我拍着后背，别急，小心！

我叫小烟，是公主带过来的厨娘。我缓过气来赶紧回答他的问题。

他托起我的脸，你是厨娘？

是。我老实地回答。

到了蒙古，我要请可汗把你赐给我。他语出惊人，我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幸亏被他一把抱住。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轻抚我的脸，笑了起来，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笑如此灿烂，像极了沙漠上的太阳，居然忘记了刚刚他说的话。

你不愿意。他微微皱眉。

我回过头，捂着脸，脸热得烫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我碰到这样的事情？我点头，又摇头，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不是，我，我是公主的厨娘，我是要侍奉公主的。我急急地辩解。

他哈哈大笑，跟着我，你就不用再侍奉人了，你这个小东西！

我把头低下来，将脸贴在骆驼的驼峰上，我不敢接话，正在这时，我看见了远远的一队人马。

是公主吧，一定是公主他们！我指着叫道，他加快速度赶上去。

风暴中我们的队伍还是少了几个人，已经与整个大沙漠融为一体，无从找寻。

我上了另一个厨娘的骆驼，跟他分开。他放开我，飞快地在我的耳边说着，记住，我刚刚跟你说的话。

他要跟可汗要了我。我想着，抱着驼峰，还有一天就可以走出沙漠了，以后，会怎样，我很茫然。

到达蒙古，公主大婚。只有可汗的亲信能够入得帐内，其他人都在帐外围坐篝火喝酒庆祝。

看着他们大笑，大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我突然发现，也许来到这个荒漠之地并非坏事，他们都是如此淳朴坦白，活得潇洒自在。

我躲在所有人的后面，看着他们狂欢，从心底感染这份喜庆，尽管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我知道，他们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风从大草原上无拘无束地刮过来，我抱紧双臂，感觉寒冷，于是想回我的帐篷。

走在阴暗的角落，被人猛地拉入怀里，我的心吓得差点跳出来，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小烟，是我！苏德的声音传到耳里，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稍稍安静下来。

2012-7-3 14:3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