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20 16:14:00

第八十一个故事

螭吻

螭吻：喜欢东张西望，经常被安排在建筑物的屋脊上，做张口吞脊状，并有一剑以固定之。《太平御览》有如下记述：“唐会要目，汉相梁殿灾后，越巫言，‘海中有鱼虬，尾似鸱，激浪即降雨’遂作其像于尾，以厌火祥。”文中所说的“巫”是方士之流，“鱼虬”则是螭吻的前身。螭吻属水性，用它作镇邪之物以避火。

1

千百年来，我被定在高高的屋脊上，再也看不见浩瀚的南海。

我也不愿再见南海，我只想要把整个殿脊吞下去。吞下去，是否，就可以再见她？

曾经可以吞噬万物的我，曾经可以吞噬整个南海的我，曾经肆意妄为，无所顾忌的我，如今，却连一条殿脊都无法吞下。

我被许逊的剑牢牢钉在屋脊之上，无法移动半点。千百年来，我已无法感觉到那刺在身体里的剑是否带给疼痛，我只知道，我的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疼痛。

其他，早已麻木。

2

我是螭吻，龙九子中最让父王头疼的龙子。因为，我从小，便是最顽劣的一个。

我喜欢在海里天上四处游逛，吞噬大朵的云，吞噬大群的鱼。我喜欢大口的吞噬，我的肚子总也填不满，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吞下整个南海。

当然，我不会吞噬我的家。

喷浪成雨是龙子的职责，而对于我，却是游戏。我常常会在兄弟们降雨时偷偷溜开，到人间繁华之地玩耍，天上海里都太寂寞了，那么多天规要遵守，我无法忍受。

我知道，天君们都太忙了，那些规矩都守不过来，哪里有时间来看管我。而兄弟们都是庇护着我的，九个龙子，偶尔少了我一个，也不会有人追问。

但是，一切当然逃不过龙王的眼，教训得多了，他也累了，乐得我更是无法无天地胡闹了。

母后寿诞，我在南海里四处闲逛着不知道要给她什么样的礼物。

我知，什么礼物在母后眼中都抵不过我能乖乖听她的话。母后很慈祥，却经常因为我而头疼。我自是明白，可是无法克己。

深海底，黑暗中，一线有柔和的白色光透出，我朝着那光走过去，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样的光泽，肯定是罕见的珍珠。

果然，那光是从一只巨大的蚌壳缝隙中透出来的。我命蚌开启，它却在犹豫。海中万物皆是龙族奴仆，我大怒，它竟敢违抗我的命令！我强力开启它，那珠光四射开来，竟然让我一时眼花。

待慢慢适应过来，才看清，那蚌中，除了一颗珍珠，还有一个依偎着珍珠睡觉的孩子。

一个如珍珠般粉雕玉琢的女孩，抱着那珍珠，睡得很熟。如苹果般红润的脸上还带着微微顽皮的笑。

难怪那蚌迟迟不肯听命打开，原来是为了保护这个小蚌精。

我不觉愣住，竟然一时难以下手取那珍珠。

不知呆看了她多久，我回过神来，几时我这么心软了，连个小妖精都不忍惊动，我突然跳出了捉弄她的念头。于是伸手过去，抓住她的衣服一把将她提起来，喂，醒醒！

她伸出胖胖的揉揉眼睛，懵懂地看着我，眼珠上仿佛罩着雾气，你是谁啊？为什么吵我。

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住笑意，我是龙子，要拿你的珍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珠儿。她回答完后，突然想起什么，尖叫一声，拼命想要从我的手中挣脱，不准拿我的珍珠，不准拿我的珍珠！

看着她胖胖的身体在海水里晃来晃去，我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包括你，我都要带走，我是这里的主，我想要什么，没有人能说不可以！

说完，我一手拿着珍珠，一手拎着她，往龙宫走去。

她在我的手里哇哇大哭，我要蚌妈妈，我不要跟你走，我要蚌妈妈！

我不理她，这珍珠光泽刚刚好做母后寝宫里的灯，她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要亮一些才看得清楚，这颗珍珠，她应该会很喜欢的。

把那小东西扔在我床上的时候，她已经吵累了，双眼通红地看着我，嘟着嘴。

我得去找个盒子把珍珠装好，一挥手，用水墙将她封在我的宫中。我对她说，你不要妄想着逃出去，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她的泪像小粒的珍珠，断线般滚落下来，我的心突然有些软了，转过头，你好好在这里做我的小丫头，我会让人交你，怎么听话。说完，我离开。

我虽顽劣，但如此鲁莽地将人虏回来，还是第一次。不过一时兴起，也许哪天好奇心过了，就放她走好了。我想着，出了南海。

3

珠儿坐在宫门口发呆，我知，她又在想念她的蚌妈妈了。

她在我的宫中已呆了五百年，早已从那个胖胖的小丫头出落成娉婷少女，小时候的娇憨也一并失去了，终日无语。

我也曾放她出去找她的蚌妈妈。可是，那蚌早已不知去向。

但自从有了她，龙宫之中的生活有趣了很多，我经常捉弄她，而她一直很好脾气地对我百依百顺，有时被我吓得半日回不来神也不生气。

我很怀念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那么有趣的小东西，现在去完全失了本性。

如今，除了我的宫，她再无地方可去，而这也正合了我的心意，她是我最贴身的丫鬟，我的饮食起居全部都经她手，除了她，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

珠儿！我唤她。

她回头，急忙起身，二王子！

听到她必恭必敬地叫我，我总是有中莫名地恼怒，她显然感受到了我的怒火，却不知所措。她静静地看我，双眼中，全是纯净的无辜。

我的怒火转眼熄灭，面对她的眼，竟有些微微地心疼。

我早上要你准备的衣服准备好了没？等下我要穿着去见父王。我说道。

准备好了。她轻声道，疾步去取了来，衣服整整齐齐地躺在她的双臂上。

父王昨日突然召见我，让我今日准时到大殿，务必衣着整齐。我尚不知何事，但父王如此郑重，我再不羁，也不敢造次。

珠儿帮我换好衣服，犹豫着道，二王子，我今天听说……

说什么？我回头问她，她吞吞吐吐道，今日慢龙宫都在传，今日东海龙王带了他的干女儿来与你……她有些胆怯地看看我，不再说下去。

与我什么！我厉声道，突然隐隐有些明白了父王的意图。那东海龙王收了珊瑚精做干女儿，是整个龙族都知道的事情。珊瑚精美艳绝伦，是整个龙族都知道的事情。她虽非东海龙王己出，但龙王将她视为掌上明珠，比其他正宗龙女还要多宠爱几分，这也是整个龙族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这些与我何干！我怒气冲冲。珠儿一下子跪在地上，珠儿多嘴，珠儿只是想要王子有个心里准备，可是珠儿没想到……

不关你事，我自己去找父王理论。我说着冲向大殿。

二王子，这联姻是大好的事情，你不要……珠儿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我脑袋嗡嗡作响，任她有如何尊贵的身份，任她如何天下无双，我都不要！

一口气冲到大殿门口，里面谈笑风生，我径直进去，却一眼看见了坐在母亲身边的女子。

当场呆住。

她的美，如此空灵，天上海里，见过如此众多的女子，竟无一人，能与她媲美。

她一袭白衣，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这个擅闯者，眼睛亮如夜明珠。

那一瞬间，我被她的美完全迷惑，不知身在何处。

父王哈哈大笑起来，对这东海龙王道，大哥，我这整天不务正业的儿子都被珊瑚的美貌惊呆了。

东海龙也满意地抚须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