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的佛门圣地,瞬间已经变成了血腥的地狱屠场。这一阵仗,少林好手死伤殆尽。峨嵋、华山、武当、昆仑、唐门掌门全部身死,门下高手更是死伤惨重。
少林寺一役,武林正道几乎被全部摧毁。
过之江离开少林,带我上了华山。我想他是要灭掉华山派,可我无能为力。我苦笑,谁会想到,曾经的正道第一利剑,会成为如今血洗武林正道的魔剑。
过之江没有直接从前山去找华山派,而是从后山径直上到了华山舍身崖。怎么回事?是我错了?
他跪在了悬崖边上,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是一种怎样的悲痛?那是一种怎样的哭声?藏在哭声背后的,竟然是无尽的凄凉和孤独,让人不忍去听,唯恐听了之后肝肠寸断。
他魔性虽大,善心却未泯灭,挣扎在善恶之间,原来他比谁都要痛苦。
初见,分离又重逢。每一次的感觉都不同,我竟发觉,他的身上,有那么多似曾相识的影子,有那样熟悉万分的际遇。一切,莫非是轮回?一百年前那个动荡江湖的轮回?
大哭过后,过之江右手一挥,将我抛向身后。而他自己,纵身跳下了千丈深崖……
什么都明白了。宁愿身死,也不要祸害武林。如果不是此刻的过之江,我又怎么能够想到,一个魔根深种的人,又怎么会为了天下苍生毅然决然地牺牲自己。
不!过之江,我要和你在一起?这个念头在我的心中突然现出。然后,我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断崖,飞向过之江……
是梦么?如果这是梦,我宁愿永远永远不要醒来,将这瞬间的美好铸成永恒。
这不是梦,神剑随主,这是天下所有用剑者都梦寐以求的境界——人剑和一。这个境界,离鹊没有达到,钟子汶没有达到,梁山也没有达到,但是过之江达到了。
濒死之际神功大成,我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后人评价过之江时,只会用“魔头”“冷血无情”“杀人如麻”这些个恶毒字眼。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内心,曾经是多么的痛苦,他的死,又是多么的悲壮。
没有人。我想。
摔在崖底之前,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鹊离。”
过之江啊过之江,你可知,我从未怪过你。
过之江的躯体被崖底的砾石撕碎了。但他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抓住了我,就像是我们初见时那样,没有半分的偏废。
“大叔,把剑卖给我好么?我没多少钱,买不起兵器铺子里的剑。”
“十文钱,你有么?”
“想不到我过之江也会拥有这么好的剑。”
“呵呵,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
再见,过之江。
我又一次地与世隔绝了。躺在这深不可测的崖底,望着头上轮回更迭的日月星辰。除了死去的过之江,没有人陪我。
我知道终究会有一天,或许几年后,或许几十年后,或许几百年后,会有人发现我,发现过之江。
那时的过之江早已成为一副白骨,他的传奇也早已被人们所淡忘。
可是我,却永远不会被世人遗忘。
因为,我是一把宝剑,我的名字叫做鹊离。
而江湖,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吧
第六十三个故事
花语*芙蓉
“世间多是薄幸人……”
她咬牙,恨恨的道。端起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卯时三刻。桌上的烛焰没来由的闪了闪,突然诡异的熄灭了。黑暗之中,只听得那个小巧精致的胎白瓷酒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成粉碎。
天将明时,卖油茶的小贩挑起担子才走上街头,消息已经在大街小巷中传开:
一代名妓玉芙蓉在卧房服毒自尽。
她把自己禁锢在一面镜子里。
想不起是因为什么原因了。隐约只记得自己的不甘和哀怨。多少年过去,她独自存在着,长久的黑暗里只能聆听自己的回音。
我是一个鬼……她幽怨的想。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卑微的存在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存在仿佛变得没有意义。她几乎要放弃自己心中那一点莫明的坚持。为什么?她问自己。摇头,没有答案。
有一天,她来了。看到这面镜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好漂亮的镜子,擦拭干净,搬到我房里去。
有人拦她:钰小姐,不可。听说这面镜子闹鬼。
呀?她掩嘴轻笑。纵是有鬼,我也不怕。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再说了……万一是个好鬼冤鬼呢?岂不可怜?
那人叹息着,吩咐人把它搬入她房里。
自此她开始与钰作伴。
她躲在暗处,静静的看钰在生活里与形形色色的男子交往。调笑,饮酒,弄琴,下棋。却始终没有看她找到想要的归宿。
看着钰一天天憔悴,她叹气:男人,又有几个是好东西。
直到,他出现。
承连役。相府的公子承连役。那样俊俏的男子。家世显赫,囊中殷实,锦衣翩翩,擅工诗文,天生就适合出现在这风月场所,如鱼得水。
他对钰,似乎是真心。
每每看钰轻唤:承郎。他于是笑着揽人入怀。可有想我?钰娇笑不语,他便撩起她的一束青丝放入鼻端,表情沉醉。
每视及此,她的心里就泛起酸涩。承郎……我可否认识你?依旧摇头,没有答案。
观察逐渐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渐渐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熟知他的一切。即使他和她同床共枕,她也不愿放弃看他的机会。
心越来越痛,也越来越不甘。
她开始希望他陪的人能够是她。她多么希望占据他整个视线,整颗心,整个灵魂的人能够是她。
然而,不是。
她想过附身于她钰。虽如是想,却迟迟没有行动。
这一次,竟是钰先变了心。原来经历伤痛,她早已不相信爱情。
他哀求着追问:为何?请给我理由。
钰扭头,冷笑:你已不能再给我想要的一切。
他黯然。是的,他因她被父亲责骂,赶出了相府,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为她一掷千金的豪门公子。
此后,他每日烂醉,借以逃避伤痛,逃避自己。
她为他默默伤心,他却不知。
终于,在他喝醉又来求钰的一个晚上,她附上了钰的身体。上前扶他,被他醉眼朦胧的拥入怀。
钰……不要不理我。他在耳边喃喃低语。
她在他怀里,点头。傻瓜,我怎会不理你。
他看着她,真的?
她笑,真的。眼神柔媚如丝,将他层层缠绕封锁,再不忍放手。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梦里落花无数。
但求不是做梦,即使是做梦,也只愿永远迷醉其中,不再醒来。
他不再借酒消愁。和她终日相伴,厮守如初。
一日,她沐浴瓯献呷胛苑浚此谧狼靶σ饕鞯母橄率种械谋省:闷孀呓缴闲吹剑喝咔迦烙瘢旆畚词├鲎陨KΓ撼欣桑矣姓庋溃克醋潘蛔忠痪湟斐H险妫嚎尚ξ易匀下共叛В吹啦痪∧忝赖那Х种弧?
她就那样在他的语气里融化。不可自拔。
他掐朵初开的芙蓉插在她绾好的云鬓上,笑道:芙蓉和你,真是绝配。她含笑不答,他便拉她坐到镜前,拿起黛石。许久不曾为你画过眉了,今天再让我替你画一次。
她点头,对镜而笑,然而笑容僵在脸上。
她忘了,镜子里的她,是另外一张脸。
他惊慌失措的扔下手中的黛石,看着镜中她的脸,摇头跌坐到地上,声音因为惊恐而颤抖:你不是钰……你是谁?
她伸手想拉他,他却躲开。看他害怕扭曲的脸,痛苦万分。
轻唤了一声,承郎。
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没有回头,亦或者,毫无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