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盗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啊”得怪叫一声后丢下主人的钱袋就夺路而逃。主人欣喜地看着我,他终于知道了我的价值。“鹊离。”他左手抚摸着离鹊刻在我身上的字,自言自语道,“好名字,好剑,想不到我过之江也可以拥有这么好的剑。”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我在心中默默说道。
这一刻,我们的缘分才算是真正开始。
不可否认,和过之江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白天他从不将我示人,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抽出我来尽情地挥舞一番。
我听离鹊说过,一个剑术高手,他的剑会发光,离鹊就是,还有一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剑客钟子汶、梁山他们的剑也都会发光。过之江的剑术,只能算是三流,但我从他心中读到了坚韧、隐忍和决绝这些一流剑客才拥有的品质。难道,这就是上天让我重生的意义?
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没有了我,他永远只是个三流剑客。但有了我,他的剑术却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每每接触到他看我的那疑惑的表情,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可是上天注定,你躲也躲不开。
离鹊告诉过我,美好的时光一定短暂,相聚很快乐却随时都要忍受分离的痛苦,过之江和我自然不可逃脱。那天白天,天剑门弟子切磋武艺的时候,过之江用自己的木剑五招击败了天剑门的大弟子,也是他的大师兄欧阳明朝。众人惊呼一片,主人意气风发,我却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预感的实现正是在那天夜里。
深夜,主人照常对月练剑。舞得正酣,我忽然感到他的身后有一股杀气弥漫。主人也觉察到了什么,他急忙转过头,只见到一个人傲立在树旁,一双幽深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那人就是主人的师父,天剑门门主欧阳震。主人见到师父,全身不由战栗,我却明白欧阳震那双幽深的眸子背后的深意。
今夜就是我和主人分离的时刻么?
“好剑,好剑啊!”欧阳震双目放光,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就凭你这个穷小子,也配拥有这么好的剑?给我!”平日里主人对他的师父敬若天神,欧阳震的话在他心中就是圣旨,无敢不从。但此时,主人心中忽地涌起一股强烈的逆反之七。“不给。”这么多年,主人第一次直言不讳地回绝了自己的师父。
“过之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凭你那点微末道行,就能占了那剑?”欧阳震说着“噌”地抽出剑来,剑尖直指主人。
欧阳震的佩剑叫做寒冰,也是一柄利刃,但比起我来说还是要失色不少。欧阳震拔剑在手,也不发话,抖手就向主人刺去。主人被迫应战,虽然手握神兵,但是先着已失,功力又差了那么一大截。不过二十招,就被欧阳震逼得步步后退。欧阳震不给主人机会,二十招刚过,他转手就使出了天剑门的绝杀“天剑归一。”
天剑归一我看欧阳明朝练习过,不过是一招普通的平刺之前加上九个虚招。相比于欧阳明朝,欧阳震的速度的确快了很多,可我还是从那道华丽的光影中看出至少七处破绽。如果离鹊在的话,打败他自是易如反掌,但此刻握住我的不是离鹊,而是过之江。纵使这段日子剑术突飞猛进,可与这天剑门主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又怎么能挡得住师门绝技天剑归一呢?
过之江疲于应付虚招,空门大开,最后一剑,“嚯”地刺穿了他的肩胛骨,过之江右臂一痛,顿时将我丢掉,自己又被欧阳震一腿扫中,重重跌在了地上。他左手撑地,一颤一颤地想站起来。但我知道他此时气力已尽,不要说站,就连动上一动也是颇为艰难。果不其然,过之江尚未站起劲力已失,身子又一次重重摔在了地上。他终于放弃了努力,只是抬头望着星空,良久良久,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以为这就是我重生的意义,却不想这种欢乐仅仅持续了不足一个月。
欧阳震将我收入鞘中,转身向树林外走去,对过之江视而不见。也许,他的心里,是根本没有过之江这种小人物的位置的。
这是永别么?我最后望了一眼过之江。
欧阳震奉我如同上宾,专门为我打造了一副纯金的剑鞘,用丝绸包裹后装在一个名贵的檀木盒子中。凭我的经验猜想,他并非是想占有我,而是要将我送人。
三天之后,我就被当作寿礼当朝太师归仲元。
我重生后第一个主人是过之江,归仲元就是我第二个主人了。他年纪虽大眼却不老花。收下我的次天就命人把我放进密室。
归仲元表面清廉,其实敛财有术,那密室中,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应有尽有。一百年前我和离鹊为了救他的一个朋友夜闯皇宫而惊异于其中宝物的丰富,现在看来,尚不如这密室之中六成。
除了归仲元心腹家丁的日常打扫和他自己偶尔来摆弄两下,我难得见到几个人影,不过这倒也落得个清闲。我常常想起过之江,想起那段我们一起的美好时光,虽然它是那么的短暂。
人的一生中常会遇到很多的惊喜,不经意间就已发生。那天家丁搬动的时候,我竟无意间看到了老朋友子规。子规是一百年前名剑客钟子汶的佩剑,由于离鹊和钟子汶是至交,我与子规自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子规告诉我它来的时候是三十年前,那时密室之中还没有什么珍宝,仅是一些机密的文件,后来归仲元广开财路,珍宝就一天天多了起来。
我问子规这里的财物价值多少,它说至少一千万两白银。一千万两白银!在一百年前相当于整整三年国家的全部收入了。
子规又神秘告诉我别看归仲元现在权倾朝野,可也神气不了多久了,朝廷早有查办之心,此次做寿顶风而行,皇上定饶不料他。
我将信将疑,又把过之江的事告诉了子规。他听后很是担心,说这样的人大多是天生异秉,练武奇才,或者从此之后一蹶不震,走向没落;或者就跟了当年梁山堕入魔道的那条路。
子规还对我提到的那个天剑门主欧阳震颇感兴趣,详细问了我当时他出“天剑归一”时的情况。听后大笑不止。他说虚实结合,刚柔并济是每个高手的必备之功,一个用剑高手一出剑往往数十招都是虚,却不想此等招式到了庸手中还成了震派绝技,简直可笑至极。
子规总是这样,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其实欧阳震练到了那种程度,对于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来说已是很不容易,何必再去挖苦?我摇摇头,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阵开门声惊醒,本以为归仲元又一时兴起来看宝贝,不想却见一群御林军走下。
看来,归仲元到头了,子规小声对我说道。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子规的话。归仲元家被抄之后,子规就被圣上赏给了一个有功的大将,而我就随着其他的珍宝锁入了后宫的一间大房子里。事后我知道,归仲元在短短数十年间,竟然贪污白银一千多万两,堪称千古第一大贪,皇上盛怒之下就将他凌迟处死了。
不知皇上算不算我的第三个主人。算吧,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不算吧,又是他下令将我锁在这深室之中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我还是会不由得想起自己经历过的时时事事,这样一来时间打磨得也很快,直到我下一个主人的出现。
燕轻这个名字也许很熟悉,但绝对不是北宋年间大闹东京的那个浪子燕青。如果将他的名字从刑部案簿上勾去,可能会花上三天三夜的时间。作为一个盗客,燕轻惟一的乐趣就是将一件东西不留痕迹地盗走。从十三年前顺天府尹的青牙大印,到七年前京城长乐赌场中的龙凤骰子,再到泰山观日刀,佛门舍利子,都曾是他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