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只胡桃手镯，有何妖术上的用途？晏修查遍道教古籍，也没查出个结果。最后他懒得查了，决定还是告诉七七，等她和怪人见面后，自己再暗中注意提防。

按照事先约好的，这天，晏修先把怪人带到酒吧，他对怪人说，有一个女人委托我找你，很可能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怪人于是特意理了头发，刮了胡须，还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涣然一新，竟是一颇为儒雅的男子。

“这大箱子里装着什么东西？”老板娘对怪人随身拎着的大木箱很好奇，围着它转了好几圈。

“待会你就知道了。”晏修拉住老板娘，卖了个关子，他和怪人相视一笑，装好那九百九十九只胡桃手镯，他也帮了不少忙呢。

晏修和怪人一边坐着喝酒，一边等待。临近午时，只见酒吧的门被人重重推开，七七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

“这边。”晏修站起身朝七七招手，然后低头悄声问怪人：“是她吗？”

“不是。”怪人盯着七七仔细看了看，失望地摇头道：“太年轻了，而且相貌也不同。”

这时七七也看见了晏修，她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坐下。

“你就是妈妈要找的人吗？”她好奇地盯着怪人上下左右打量。

“你妈妈？”晏修和怪人一起诧异地反问道，原来要找怪人的不是她，而是她妈妈。

“对啊，当然是我妈妈要找你。”七七瞪了怪人一眼：“如果你是我父亲……那个笨蛋！”

“你父亲？”二人再度惊讶。

不再理会二人的一惊一乍，七七掏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只听她对着手机大声问道：“妈妈，是他吗？”

很快，手机里传出另一个女人略带颤抖的声音：“就是他！”

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衣着时尚的中年妇女双手捂胸走了进来，她缓慢走到怪人面前，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扇了自她进来后就一直呆呆注视着她的怪人一个耳光！

“妈妈……”一旁的七七紧紧拉住中年妇女的手臂。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当年我只是一句玩笑话，你竟做了真，居然狠心躲起来二十多年不见我！二十多年呀！我一直在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中年妇女掩面痛哭。

“我……我……你别哭了，你看，我已经做好了九百九十九只胡桃手镯，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怪人显然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慰中年妇女，他只好弯腰把带来的大木箱掀开……

众人注目下，只见箱内装着满满一箱胡桃木雕刻的手镯，温润的光泽、细腻的纹路，每只手镯都精致得无可挑剔，可称得上是精美的艺术品。

怪人随手取出一只，温柔地为中年妇女带上。

６、

“又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无聊。”晏修抱着手臂，走在大街上。

“你嫉妒了，我知道。”陪着他一同出来的七七嘲笑道。

“有什么好嫉妒的，我终究会找到她。”晏修不屑地回答。

“对了，你是一个妖怪，怎么会是他们的女儿？”晏修突然想到一个刚才没有注意到的、很重要的问题。

“不告诉你。”七七冲晏修做了一个鬼脸。

“不说？不说我也知道。”

“那你说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

晏修盯着七七得意的笑脸，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因为你就是第一只……”

第四十九个故事

阿离

北方有季国，公子季姜夺嫡失败，流亡异国十六载。

秋风飒飒，莽莽的五鹿原上缓缓驶来一辆破旧的骡车，车轱辘吱吱呀呀，恍惚在诉说漂泊的悲凉。车上坐的是公子季姜，她偎在公子身边，凝望着公子那张饱经风霜，已显憔悴的脸。公子沉默着，神情肃穆。他要回季国去，他向她说过，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哪怕只做一介布衣草民。十六年奔波苦，饥寒疾病，历尽艰辛，几度濒死，支撑他坚持下去的，正是这个信念。

但他们是在去陈国的路上。季国太后死了，现在是公子的异母兄弟当政，公子希望请求陈国出面调解，使他得以回国。

公子说：“我要是能回去，做一个平民，阿离，你就离开我吧，嫁给赢师，跟他去天涯海角。”

她不语。她知道自己是不会离开公子的，不管他落到何种田地，像他身边那两个誓死追随他的朋友。

她是公子拣来的，在流亡路上。那时，他们路过殷国，殷国正大旱，饿殍遍野。她的主人嫌她累赘，把她丢弃在路上。公子看见了，激起同命相怜之心，救起了她，将她留在身边。从此，公子有一口馍分她半口，有一瓢水留她半瓢。她则照顾公子的饮食起居，公子寂寞难过的时侯，为他起舞解闷。每每此时，公子就会开心地大笑，拥了她极尽宠爱。

即使在季国太后——他的庶母——联合了虢国派兵追杀公子时，他仍不抛弃她。她尤记得在追兵将至的危急关头，公子看不到她大声喊着‘阿离！’不肯独自逃走，直到赢师找到了她他才上路。

之后又经过多少艰辛，她不记得了，她只知道，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公子是她世上唯一至亲的人。

车子摇摇晃晃，仿佛要散架似的，这也是好容易才找来的。前面驾车的是公子的谋士虞伯，满头苍发，一脸褶痕，显出智慧也显出沧桑，总是阴郁的表情。季国第一剑客赢师只能随车步行。他们是唯独还留在公子身边的人。流亡之初公子身边也有几十名随从，如今都走光了，公子不怪，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尚且破落得坐骡车，穿布衣，食宿无着，凭什么要求别人跟着他亡命？

虽然如此，十六年的磨难也足够摧夸一个人的意志，她就曾看到过公子灰心绝望得失去理智，险些自载，全凭这些朋友陪着他，帮助他，给他勇气和安慰。公子现在抛开了当初的雄心壮心，只想做个平民，她知道，他是太累了！

然而，当他们的愿望达到时，他们却争执起来，在陈国馆驿里。陈国国君答允了公子的请求，派了使者去季国，季国也很快回复，同意和解。

一向严厉的虞伯这次更是咄咄相逼，他要公子决断，趁季国国君前来陈国与公子缔结和约时伺机刺杀。公子不肯，因为这会破坏好容易得来的归国之机，成功的可能却极渺茫。赢师与虞伯同见，一起劝谏公子。她在一旁看他们激烈地争吵着。

虞伯说：“这次是绝佳的机会，公子不可以错过！”

公子说：“不，一旦失败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是要害我！”

虞伯说：“恕虞伯以小人之心度人，公子，何以见得国君此番前来不存加害公子之心？失势的王族历来是野心家们阴谋利用的工具，卧榻之畔其容他人酣睡，即使公子安然归国，国君此刻接纳公子，然又岂能长久！错过了机会，将来后悔莫及啊！”

赢师也说：“不错，公子如今手无一兵一卒，贸然归国无异羊入虎口，公子三思！”

公子烦躁地走来走去，不知何去何从，大声道：“那你们说我该如何？我流亡十六载，不曾争取到一个国家肯助我回国，难道我要永远漂泊下去！这样的漂泊有何意义？除了苟延残喘。不，我不想再流浪了！”

虞伯道：“公子，这正是绝佳之机啊！可使公子不再漂泊，回国称王。国君尚无子嗣，公子又无其他兄弟，一旦国君驾崩，公子就是唯一可继承王位之人。国君若在陈国被杀，我们还可以以此要挟陈国出兵勤王，那时季国王公大臣也只好默认，迎公子回国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