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乐手臂一勾,就勾着他向那大床上倒去,鸾帐在同一时间低垂,似乎掩盖了那娇花美面背后的狠毒心肠。
是让他生,还是让他死?
玉容华的手刚要抬起,脑中却突然闪现出一张没有面皮的血肉模糊的脸,那黑洞洞的嘴一张一合道:“公子还会重蹈覆辙吗?”
“不!”玉容华突然跳了起来,他一把推开娴乐一边后退一边狂喊道:“不,不会,绝对不会,我不会重蹈覆辙~~”玉容华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连连后退。
“玉郎,你怎么了——”娴乐面上红潮正盛,娇艳无比。
“公主,你我婚姻,却有多少情分在里面,不过是贪慕彼此的容貌,一旦花容月貌成为明日黄花,我们还能为对方做什么?我所喜的向为你厌弃,你所爱的亦是我所恶的,我们本无情投意合,还是……”
“那又如何?”娴乐袖子一甩,坐正了身子,“所有人不都这样吗?青年男女,男欢女爱,谁又耐烦管什么情投意合,我们,不也有过好时日吗?”
“是,也许所有人都这样,可是从今日起……我玉容华,不会再如此,不会再让自己坠入美色却也许是陷阱之中……”
“哼,难道你说,我便是那温柔陷阱吗?”娴乐的面色有些不豫。
“若我为美色所惑,那就是陷阱,若我是真心爱慕公主,那便是温柔乡~~”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真心爱慕本宫……”娴乐的语气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玉容华垂下头,似乎有那么一丝的犹豫,却还是在下一刻鼓起勇气道:“是,我徒慕公主美色尔,于公主本人……”
“你就不怕,本宫真的杀了你……”
“早已报了必死决心,若公主还是以前的公主,自然也不会放过我,若公主真的放过我,只怕,也是另有目的吧……”
“哈哈,哈哈,原来我的驸马是这般想我的……”娴乐突然大笑起来,她指着玉容华道:“如此这般,本宫若放过你,岂不是辜负了驸马的心意?”娴乐下得床来,一步一步向玉容华走去,她抬起的手,似乎就要掐上玉容华的脖颈。
玉容华自知死到临头,在这公主府铁笼一般的地方,也无处可逃,也就不逃罢了。但还是克制不住,有那么一些的恐惧。
“啊——我的脸”娴乐突然俯下身去,双手似乎要紧紧地抓住脸庞,却又不敢贴上去,她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似乎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啊,我的脸,仙尊——仙尊——救我……”娴乐伸出双手跌跌撞撞地向四下摸去,仿佛瞬间从一个明珠美人变成了一个瞎子,她也顾不得玉容华,只顾自己跌跌撞撞地找着那香闺的出口。
“公主……”玉容华倒吸一口冷气,刚刚还千娇百媚的脸庞似乎在一瞬间被划花了,那些尚泛着月白色的皮肤如烟花绽放一般开绽了无数的伤口,鲜血淋漓而下,似被厉鬼附体一般,再伴着她凄厉的喊声,让玉容华如坠冰窖,颤抖不已。
“公主……”他颤抖着想要上前,却又有些不敢。
“仙尊,仙尊……”娴乐疯了一般在屋里摸索着,却不知道是她忘了找什么还是她根本就找不到什么。
玉容华一步一步退出了娴乐的香闺。
“救我,救我……”娴乐似乎被面部的痛苦抽干了力气,整个人委顿在地,那染了血的双手还在空中徒劳地抓着,却突然,让她抓住了一方衣角,青色的衣角。
她仰头,眸子中充满了血色,那血色之后的如玉的脸庞,似乎也沾染上了阴郁的血的颜色。
“仙尊……救我——”
那人却冷冷地退后一步,双眸似幽冥寒泉,薄削如刀的嘴唇,似乎还绽放着一丝冷笑,他说:“美色既然无用,救来作甚?”
“仙尊?”她几乎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那俊美的脸庞,脸庞的血迹越来越多,几乎要遮盖了她的眸子,还有她的心。
“嘻嘻,主人从来不会关心无用之人。”是虢国夫人的声音。
“求您……求您……”她缓缓地坐起来,双膝跪地,似乎要行叩头大礼,她摇摇晃晃地支住身子,再抬头时,那青衣人影早已不见踪迹,似乎,刚刚就是一个梦,或者,是她的幻觉。
原来美貌,不是无往不利,可是,她还是舍不得她的花容月貌,绮样年华……她嘤嘤地哭着,似乎看到了那些被她害死的青年男子都在围着她看,对她的样貌嗤之以鼻,她似乎还看到了玉容华,正携着那个丫头的手越走越远,终于不曾相见。
一切以色起,以失色为终。
她终是,失去了,她最在乎的。
从此长安城,再不知有美如明月的公主,却也忘了曾经的飞扬跋扈,那些怀春梦的少年们,却还是在各自的梦中,邂逅各自的伊人。
有的故事已经落幕,可有些却刚刚开始。
色是刮骨刀,色是伐性根,沉沦美色,执着美色,却终过度成反,也许只有美色沉默在时光里,人们才看的清目眩神迷之后的人性。色上有刀,需小心。
天色·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