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头已高,各方宾朋纷纷落座,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彼此搭话,寒暄不已。
夏侍郎站起身子对着四面一揖:“今日恰逢老朽五十寿诞,感谢各位同僚暨日来贺,老朽不胜感激,略备薄酒家宴,以表一二,博各位同仁一笑……”
“侍郎大人寿诞,我等岂能不来凑个热闹?”
“素感侍郎大人照顾之周,定然要为大人贺这寿诞之喜……”
“大人真是有福之人,儿女双全,又如此谦恭有礼……”
一时间,席间各种奉承之词此起彼伏,可见今日来此的均是官职要低于夏侍郎的,想通过这生日宴进献好处,以便自己也得到好处的。
“呵呵,”夏侍郎听在耳里却很是受用,“如此咱们便开席,赏歌,观舞,诸位同僚也尽可放开胸怀,美酒佳肴,老朽还是不吝呈现的……”
席间又是一片应承,夏安槐见父亲说到开席,早已一个转身去安排仆役备酒上菜,流水一般端到席间。
到这个时候,桃灵儿才发现,自己所呆的后台,虽然与席面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却只能大眼小眼地看着宴席上那帮老爷大人,官家女眷浅酌慢饮,但见一边白花花的素手翻飞,木箸交错,那些珍肴美味,便眼见的要见底了。
桃灵儿流着口水寻思,这后台别说好吃好喝,便是一杯清水都没有人递进来,但歌舞班子的人却似乎都习以为常,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不满之词。
“什么吗?敢怠慢本仙桃大人,少不得还得劳动仙桃大人自己去取了。”桃灵儿手指一勾,那地面青砖的缝隙里,似乎就长出了一簇嫩芽,那嫩芽婉转拉长成藤蔓,渐渐向席间爬去,仿佛活物一般。
桃灵儿眼巴巴地看着那藤蔓慢慢生长,似乎马上就要将那美味勾到自己的身边一般。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红色的绣花鞋,那鞋一脚踩踏到绿色的藤蔓之上,那嫩绿的藤蔓眼见就萎缩枯萎下来,慢慢没进了地底下。
桃灵儿怒目圆睁,瞪向红鞋的主人,果见阿九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桃灵儿到底顾忌此处并非人间寺,也不太敢高声。
“桃子,难道想给你的月姐姐惹麻烦吗?”阿九压低声音,“要不这样,等出了这门,我请你去‘来燕楼 ’大吃一顿,怎样?”
“真的?你有银子吗?”桃灵儿狐疑地问。
“嘿嘿,你莫管,这里啊,有个聚宝盆,要多少铜板啊就有多少铜板~~”
两人正低声说着,阿九却觉得鼻端猛然掠过了一股臭烘烘的热风,那臭气潮湿粘稠,好像随时都能够沾染一身。
桃灵儿一双小胖手也瞬间捂住了鼻子,嘟囔道:“什么味道啊,这是~~”
“是啊,什么味道,好香啊!”歌舞班子里有人接话道,一边说还一边用力抽了抽鼻子,一脸陶醉道:“好香的味道,闻到鼻子里,觉得浑身毛孔都舒泰了,不知道是不是夏老爷家准备的什么好食材?若是能吃上一口,只怕也不白活一场了……”
“香?”桃灵儿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心里衬到:难道是鼻子坏了?
阿九起身走到入口处,掀起帘子向外看去。
桃灵儿也忙凑了上去。
“如此天光,如许佳宴,却如何少得了本公子?”一人长身玉立,纸扇轻摇,正慢慢自夏家别院入口处走来。
他步履轻便,姿态优美,身上的长衫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耀目的金色,看不出什么质地的衣服,却仿佛刷了一层金粉一般,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等黄金之色,穿在他的身上,却又显得那么高贵妥帖。
纸扇轻摇,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庞来,他脸颊修长,眉目含春,红唇微翘,鼻若悬胆,恰是青春年华的美少年。
随着他的走动,众人便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那香气,让宴上诸人,都顾不得盘中餐,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他的身上,一脸痴迷之色。
“这位公子是……”夏安槐也没了一贯的沉稳,眼前目眩神迷,心智似乎也有点迷糊了,只觉得想要好好亲近亲近这美少年。
“孔……”夏侍郎却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袖口带动桌面上的盘碟,稀里哗啦摔了一地。众人却都恍若未觉,似乎眼前这人的风采已经夺了天地万物的精华,让人不舍别开眼眸。
“您……您怎么来了?”夏侍郎紧走几步,对着刚来的美少年躬身势力,很是尊敬,“这,这,老朽的生日宴,如何敢劳动您大驾……”
金衣美少年摇着纸扇,风流倜傥,微笑道:“你如何不知本公子?这锦衣华服、美人佳宴,但凡人间享受,又怎会少了本公子?本公子寂寞已久,见今日这里如此热闹,少不得过来走走。”他一边说,一边飞眼向宴席后方女眷的席位看去,那里面坐着的官家夫人瞬间都失了言语。
“那……请您上坐……”夏侍郎一直躬着身子,将金衣美少年向他所在的席位引去。
“父亲,他……”
是什么样的身份,能让堂堂礼部侍郎如此屈尊?
但夏侍郎显然并不打算解释这名美少年的身份,只恭恭敬敬地将他引入主座。
夏侍郎所在坐席,在整个场地的正中间,处于男宾宴与女眷宴的分隔处。席上均是他夏家自家人,夏侍郎,夏夫人、夏家小妾楠儿、夏家次女夏雪惠,在夏夫人之后,还有夏安槐的位子。
金衣美少年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了,以纸扇遮脸,只露出一双修长眉眼,斜斜地瞟了一眼座上的两个年轻女子夏雪惠和楠儿,那眸中却有无限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