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这素白屏风却没了动静。
阿九也就陷入了天虚的无聊日子里。
在天虚境,没有美酒佳肴,没有绫罗绸缎,你也不会感觉到冷或者饿,即便在吃饭的时间聚在天虚客栈的大堂里,却也只是对着虚空在怀念有酒入喉,有肴入腹的日子,很多人脸上出现想象中的满足,并对这种虚无的游戏乐此不疲。
既然没有保暖的基本需求,那自然也没有什么金钱交易,往来买卖,但是那天虚客栈外面日日摊市堆积,人流如织,却不知,那重镇的繁华是存在于人心里,还是这些人是在梦境之中的。
阿九没心情加入这种子虚乌有之中,艳娘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天长日久,日久天长,除了怀念,我们还有什么?阿九姑娘,若非如此,只怕我们早已忘了人间法则,谁又能有活下去的勇气呢?”
“难道就没有人找到过忘忧川,走出这天虚境吗?”
“既无大喜,却又无人舍得去就那大悲,怎么忘忧?天长日久,这心就空了,虚了,没了,姑娘,你摸摸,可摸得到我的心跳吗?”艳娘将阿九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胸前,“姑娘还是有心的,却不知道,会给了哪个‘有心人’啊!”
阿九的手落在艳娘的胸膛上,却似将手探入了一片虚空,即使手掌的感觉是摸到了一个柔软的躯体,可心中,却似乎满是空虚的感觉,天虚境的空虚之心,难道已经空到连靠近的人都有感觉了吗?
“他们,可都盯着你这里呢!”艳娘媚眼一横,翘着兰花指,直直地指着阿九的胸前,“可是,即便你守着你的心,在这天长日久,时光却永恒的地方,它也会没了吧!”艳娘幽幽地叹了一声。
阿九刚要再仔细问问,却见那白衣红裳,连袂而来。
阿九有那么一刹那的怔忡,似乎,是那长安城里的时光,她与和尚,便是这样白衣红裳,比肩而行。
如今,却一切都换了摸样。
只是,这到底是她的曾经,还是她的未来?
“姐姐,这几日去了哪里,相公可是时时刻刻都记挂你呢。”喜媚状似娇羞地揽过若离的臂膀,拉着身子贴近阿九,低低地说道:“姐姐,我们不是共事一夫的吗,姐姐却在计较些什么呢?”
阿九别过眼去,可那一抹净白,却似刻在了眼角,现在的若离,似乎与她行走在两个世界里,她在看他,他却不知道她在看他。
若离,本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进入天虚境,和尚就成了若离,洗去佛装,却成了万年时光淡漠的若离。
只是喜媚,却是如何待在他的身边的,难道,是因为心底深处对于她的那份歉疚,所以如今这般,却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吗?
“阿九,你可好?”若离淡淡的开口,似乎,是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这位公子,小女子与你未曾谋面,这声阿九叫得却是唐突了吧!”阿九沉下脸来,一眼扫过他的面容,眸光却似乎被胶住了。
若离淡淡一笑,道:“阿九还是那般心性,即使是这天虚境,却也没有改变分毫呢。”
阿九的心猛然一拧,似乎,人间寺里,他也是这样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她仰起头来,断然道:“那我为何在这天虚之境,你又如何在这天虚之境?”
若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微地歪着头,琉璃色的眸子看她良久,突然地灿然一笑,他手指阿九道:“天魔,心魔,魔由新生!阿九,你为谁成魔?”
我为谁成魔?
阿九喃喃自语,为谁成魔?
有爱亦有嗔,爱为谁,嗔为谁,方成魔?
阿九似是猛然惊醒,那心却颤抖了起来,她几乎用尽全力抬起了手臂,颤抖地指向若离,心头波涛汹涌,那句话,那句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喜媚却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姐姐,我们姐妹许久也没有说体己话了,妹妹可有许多悄悄话要跟姐姐说呢,呵。”喜媚拉起阿九,向后院拽去,临走的时候却回头似娇含羞地看了一眼若离,似乎,在昭示自己的所有权一般。
阿九心绪难平,被喜媚拽的踉踉跄跄。
喜媚手指冰凉,一路走得甚急,直把阿九拖到了小楼之中。
“喜媚,你!”阿九挣脱她的手指,坐在床上,却无暇理会喜媚,她的脑中,一遍一遍回响的,却是刚刚的那句话。
阿九,你为谁成魔!
“姐姐,你欠了我,舍得了那个人,可想换回去呢?”喜媚暗褐色的眼珠沉沉地盯着阿九,红唇开合:“姐姐,你可以愿意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