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之还是中午去沽酒时的那袭半旧的青衣,不卑不亢,神态疏离。
“谢先生,麻烦一定替老朽引荐一下,老朽这般年纪赚再多金银又能怎样,怎么也带不进棺材里。谢先生你还年轻,少不得还要有娇妻美妾,这教几个穷孩子哪里能发财?我这一匣子珠宝,自然要给万事如意楼,但这串东珠老朽可以留给韩公子,如何?”穿着花团锦簇的干瘦老者打开了桌子上的木匣子,从中挑出一串东珠来,那串东珠个个都有拇指肚般大小,圆润光滑,宝光闪烁。
“钱员外,这万事如意楼要的不只是金银,不知道您来之前是否听说过~”谢远之并不看那箱金银珠宝,也不看钱员外,只是漫无目的地盯着空中的一点虚无,似乎就算眼前堆得是金山银山,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相求谢先生啊!若先生不满意,我再加一架深海红珊瑚如何?我家中宝库尚有一架深海红珊瑚,我可是谁都没舍得给哦!”钱员外的一双精光小眼四下乱转,似乎正在盘算怎样才能让谢远之动了心。
“钱财非我所欲,而万事如意楼的规矩,从来如此。”谢远之还是不看钱员外,看来他那箱珠宝交不交给万事如意楼,他都毫不在意。
“那?”钱员外双眸闪动,“不如这样谢先生,老朽看你在这一个人过的也比较清苦,我家有几个侍妾,长相娇美性情温柔,不如送与先生日夜相伴?这温柔乡的滋味,先生还不知道吧?”
谢远之霍然转眸,盯着钱员外,面上的神情也看不出喜怒,却半响不曾说话,把个狡诈市侩的钱员外盯得心里发毛。
谢远之突然笑了,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屋门口,“娇妻美妾韩某自愧无福享受,只是钱员外,听闻你家中侍妾有二十多房,你想重获青春莫非是想再娶几房?可惜啊,可惜!”谢远之转过身来,右手伸向屋外做了个请人的姿势,“若去了万事如意楼,你即使重获青春却再也娶不到美人了,钱员外还是走吧。”
“什么!”钱员外也慌了,“这么多金银,这万事如意楼还要……”
“不错!”谢远之点头,“钱要留下,你如意之后也要留下一些代价,而钱员外你,只怕更舍不得你的娇妻美妾吧!韩某就不送了。”
钱员外干瘦的脸憋得通红,似乎气得要炸起来,“这万事如意楼真够黑的,你小子也够阴的,老夫从来没听说过生意还有这么做的!就是他妈的黑吃黑,也黑不过你们!”钱员外气得脏话都出来了,干瘦的身子从凳子上蹦起来,背着手紧走几步,似乎真要负气而去。却在脚刚要迈过门槛的时候,停在了半空中。
钱员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慢慢地将脚收了回来,背着手来回地在屋子里走了几趟,烦躁不安地说道:“小子,你开个价吧,我这辈子就不缺钱缺女人,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你还是不明白!”谢远之看了他一眼,眸中似乎是看一个白痴一般充满了悲悯。
“你——”钱员外干瘦的手指指到谢远之的青衫上,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气得跳脚。
钱员外这次是真的气哼哼地走出了屋子,差点一头撞上院中隐去身形的阿九,他年纪也不算小了,又动了真怒,走两步就喘起气来,一阵血涌上头,就开始头昏眼花起来。他停下来顺了顺气,待要大声喊他的跟班进来,张开嘴却只听到一声几近口语的呼唤。这个身体,真的已经是老朽不堪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不知道钱员外的艳福还能享几年?”谢远之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钱员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怔忡了一会,似乎是累的走不动了,又似乎是在想什么问题,一双小眼不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突然,钱员外猛地背转身来,盯着屋中的百宝箱,那百宝箱还保持着打开的状态,珠光宝气,金砖银锭,只怕任哪一个普通人看了,也是舍不得移开目光的。
“好,好,果真不愧是万事如意楼的引路人,视金钱如粪土,是老朽失仪了。”钱员外干笑几声,“也是老朽想要的太多,唉。”
钱员外说完这句话,就神情萎顿地蹲在了地上,一点也不像家财万贯的大财主,倒真成了一个垂暮老人,为着时日无多的人生在悲叹。
谢远之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斟茶自饮,两人也就沉默以对。
“这万事如意楼,听着真是好大的口气。”阿九一晒。
谢远之和钱员外谁也看不到自己眼前有这神妖,还各自僵持着。
过了许久,钱员外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挪地进了屋子,有气无力地对着谢远之行了一礼:“那,劳烦先生引路吧!”
“万事如意楼的规矩,只许你一人前往,你那些家人,好生吩咐一下吧。”谢远之站起身来。
“那般蠢货,让他们在那里等着行了!”钱员外还是有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谢远之又看他一眼,却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从袖中抽出一块青丝帛,将钱员外的双眼缚住了。
钱员外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争辩的力气,任由谢远之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