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黄有德心神俱裂，拔腿就要跑，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了力气，整个身体僵硬地就像一块木板，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屋子四角的风灯，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红衣的女鬼小茜，正阴测测地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这对母子。

“小茜，他们恶贯满盈必遭报应，你不要坏了自己的轮回路啊！”无用急急地劝道。

“你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身在局中吗？”小茜回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无用，“和尚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对畜生折磨死的？你想不想看看，当时他们的丑态，嗯？”

“我……”无用重重地喘了口气，“我不想看——”

无用转身要走，却见窗门早已紧闭，黄小茜围着他自在地走了两圈，将冰凉凉的嘴巴凑近了他的耳朵，低声说道：“和尚哥哥，你不想知道吗？和尚哥哥，你慈悲为怀是可怜他们呢还是可怜我呢？”

黄小茜向着无用的耳朵吹了一口凉气，咬着嘴唇低低地笑了，却似一个魅惑的小女子，正要使出什么销魂手段来。

“小茜，魔由心生，他们害你自有天道，你何必执着于此地，让魂魄不得解脱？”无用诵了一句佛号。

“天道？我父母身死之时天道在哪？我被我亲大伯糟蹋的时候天道又在哪？若不是我化为厉鬼，他们现在说不定还好好地活着，子孙满堂，却一手鲜血！天道在哪里？”黄小茜惨白的脸庞突地贴近无用，嘴里吐着阴森森的寒气：“和尚哥哥，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我要害了你，你的天道，是不是能来救你啊~~”

黄小茜冰凉的手指慢慢地伸到了无用的脖子上，触手温热的人类的皮肤，让她的手指流连地摸来摸去，似乎想要寻到无用颈间的大血管，便要狠狠地掐住。

“这人间，既有七情六欲，也就少不得分了三六九等，既有高矮俊丑，也少不得多了贪恨怨痴。我也如你一般，恨过这世界，也如你一般想要杀掉自己的仇人。只是，这恨若真的能杀人，只怕这世间便真如你家宅院一般，鸡犬不留了吧。后来我想，也许这个世间便真是循环往复的，自有天理。今生这般磨难，许是前世有所亏欠？现今这般悲凉，可是曾经心怀恶念？我们，不过是在偿还曾经的债吧……”

“一派胡言！”黄小茜双手用力将无用恶狠狠地推到在地，嘶叫几声，似乎心中气极。

无用摔倒在地，正好摔到刚刚那对母子的眼前。

却见刚刚还好端端的母子俩，现在已是血流满地，两人的身躯也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黄有德狠睁着双目，双手正用力掐在自己母亲的脖颈上，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多时了。

老夫人两眼都使劲向外吐着，张着嘴，舌头也伸在了外面，一脸狰狞，她白胖的双手抓在自己儿子的脸上，抓得黄有德脸上血肉模糊，而看她那个样子，应该更是死翘翘了。

在他们的身底下，却莫名地一滩血，也不知道这般拳脚是不是能流出这许多血，还是他们每人都被扎了一刀。

“这……”无用愣住了，

“哈哈，哈哈，”黄小茜在旁边大笑不已，俯下身来，拎着无用的衣领说道：“和尚哥哥，你看哪。他们这个样子丑不丑？他们这般无耻之人，整天害这个害那个，最后连彼此也都要下狠手了。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两个人只能放一个，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自相残杀了，哈哈。只不过，我最后还是忍不住一人给他们扎了一刀。你看看，你仔细看看，什么是天道，这才是天道，你明白吗？”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上天也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既是和尚，就去西天给我问问吧，这是为什么！”黄小茜的手，又爬上了无用的脖颈。

“忌恨太深，积恨成蔽，少不得累及子孙，黄小茜，你本系无辜，不过被牵连罢了，但这恨意里，却也有你罢。”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却向划破天幕的霹雳一样，让这里瞬间就变了模样。

眼前金碧辉煌的大屋迅速地灰败下去，掉落的窗棂扇、摔倒的桌椅、各个角落布满了蛛网，地上长满了野草，甚至还有几具骸骨，早已腐败不堪，随时都要碎裂一般。

一时间，灯光全无，破漏的屋顶泻下一缕缕月光，却更映的这地方鬼影重重，阴森无比。

无用茫茫然看到如天人般突然出现的无为，即便如此破败之地，那人也是一派纤尘不染的摸样，似乎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你不甘心就死，日日占了这宅子，让死于你手的魂魄夜夜重回那个时候，每夜每夜都挣扎在惨死的前几日，又不可避免地再一次重复当初就死的感受，你可是在等一个公道？一个缘由？”

“你会杀了我吗？”黄小茜不去回答无为的问题，却先问了一句。

“你早已身死，还须我杀吗？”无为答。

“那为什么，我会死……”

“你祖母何在？”无为问。

黄小茜招了招手，就见屋子阴影里，一片模糊的鬼影中，真的畏手畏脚地走出来一个小老太太，双眼凸出，舌头外伸，还保持着死的时候的样子，正是曾经富态却阴狠的黄家老夫人。

原来这屋中鬼影憧憧不是幻觉，当真是黄家之人的魂魄，聚集在一起。

“黄李氏，黄家早已断子绝孙，你可曾悟道悔悟？”无为叱道。

“我……我……”小老太太用手塞了塞跑偏的舌头，怨恨地剜了自己孙女一眼，懦懦地说，“还不是，还不是那个小贱……”

黄小茜的眼神恶狠狠地瞪过来，小老太太立马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