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这才瞧清那人脸如死灰,听罢索道诠话,两眼微闭,再不挣扎。
不一会,那人七窍流出血来,黑如沥青,浑身冒汗,也如墨汁一般,黑血与墨汗渐渐混作一堆,褪向左臂,顺他左掌心一滴滴落入黄土…
顿饭之间,那人面色渐转翠绿,复归金黄,再变正常…
索道诠振杖道:
“贾军雄还不回还,更待何时!”
那人两眼突睁,直从黄土里冲天而起,浑身再无一丝黑气,落地望索道诠便拜:
“老索再造之恩,军雄没齿难忘…”
哪知索道诠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踢得军雄掉身冲苍松跪拜,说:
“老夫哪有那大的道行,此番若非树仙在此,你小子早见鬼了。”
贾军雄不敢怠慢,恭敬三拜九叩,方才起身。
索道诠拍他肩头,道:
“好小子,若非此劫,你成日里只晓得耍拳舞腿,哪有机缘入得了我道门。”
贾军雄知他不拘礼教,说:
“老索,过了生死关,你既说我有道缘,那就勉强收了我这苕货吧。”
谁知索道诠摆手笑道:
“小兄弟,你我道友相称,我哪有福气做你师父,你师父早把你定下了,迟早总能相见。你谢过了仙树活命之恩,可莫把这年轻人忘了,若非人家千辛万苦把你送上山来,耗过七日,便是太上老祖来也没用了。”
贾军雄方回身打量九九一番,拱手说:
“大恩不言谢,只不知小师傅是何方高人,能否告知一二,日后有缘,也好报答。”
九九见他举止,知是练家子,便抱拳回:
“小子陈九九,师承武昌段天荣。”
贾军雄讶道:
“却原来是南天荣门下,果然少年英雄。我恩师柴勇,与你师父是莫逆之交。”
九九不解,问:
“拐子,我瞧您家与柴师伯年纪不相上下,怎么当了他您家的徒弟?”
贾军雄笑道:
“我年轻时浑,好扯皮打架,总爱寻狠人打,结果老也打不过我师父,后来我就干脆做了他您家的徒弟。要说放眼武汉长江两岸,这辈子有两个人我总也打不过,其中一个就是你师父。”
九九好奇问:
“您家跟师父还打过?”
贾军雄笑说:
“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我跟我师父年纪相仿,不知打过几多回,天荣师伯年长几岁,我后来又有师父压着,不敢胡来,倒也借切磋跟他您家打过三回,一回冇赢。”
九九遥想他几人高手切磋,胸怀激荡,又想自己与丫头如今,也算惺惺相惜。
军雄却叹:
“拳也空,脚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武也空,功也空,天地尽皆一虚空。”
索道诠笑道:
“痴儿醒了。”
掉转手中长笤,拿长柄在贾军雄头顶“邦邦邦”敲三下,说:
“寻你师父问道去罢。”
贾军雄朝苍松躬身作揖,道:
“老神仙!索兄,九九兄弟,我去也。”
足踏阴阳,一路逍遥,转身朝山下去…
九九看他脚步虚浮,哪知才眨得两下眼,人已不见!
忽觉头顶温热,一股热流直达四肢百骸,浑身如入温泉,回头瞧索道诠伸蒲扇大手按在自己天灵!
陈九九心中奇道:
这人是谁?他莫非是索道诠?嗯,他手上拿着我送来的拐棍,应该是了。
待索道诠收手,九九恍如梦中惊醒,抱拳作揖说:
“老前辈,师命已达,晚辈拜辞,他日有缘,当再来拜会。”
索道诠驻拐笑眯眯道:
“该记得的记得,该忘了的忘了,去吧去吧,到武汉问你师父好。”
九九沿路回还,不出几步,索道诠忽说:
“且慢,小子,才将你来时,守金顶那牛鼻子寒山可曾为难过你?”
九九道:
“倒也未曾。”
遂把与寒山道士相遇一节叙述一遍。
索道诠听罢,笑说:
“寒山手里那对珠子,只能哄小伢玩。这小子,身在道家仙山,却充假学佛家和圣,那和尚是文殊菩萨转世,岂是常人能比。”
陈九九于佛道一概不知,听得懵懂,听罢问:
“前辈,寒山大师考我那句话,等下遇着,我该如何答?”
索道诠道:
“嘿嘿,小子,这话不是考你的,你且带回武汉,他日若遇有缘,你自可拿这话送他。寒山既敢掉书包,你也掉个书包与他。你且记着这段,遇着便讲他听,‘自乐平生道,烟萝石洞间。野情多放旷,长伴白云闲。有路不通世,无心孰可攀。石床孤夜坐,圆月上寒山。’”
九九似懂非懂,问:
“这就行了?”
索道诠笑语:“寒山道你讽他,定然发恼。”
九九说:
“前辈,这便如何是好,您家这是不想让我下山了。”
索道诠道:
“哼,怕什么,寒山这小子有么可怕的,来来来,我教你走个三四步,包你等会遇着他,老小子连你衣服角都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