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长望军雄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军雄,今日这差事,合该你去办。正好,你也可以放松放松,绷得太紧,与武当武学心法相违,反不利功夫精进。”
军雄心想:
上山经年于山上也无多大贡献,难得掌门开口,且等买过补给再与他您家辞行。
当下答应,领了差事,支好钱与粮票,带领两个道童下山。
下山诸事顺遂,待最后在粮店买完米,歇脚时军雄顺手翻桌上旧报,登时人蹦起来,只把剩余钱、粮票交予道童,道:
“你们回山禀掌门,说武汉我屋里生了天大祸事,得回家一趟,等那边事了,我再回来向掌教请罪。”
两位道童习武经年,叮嘱军雄路上小心,自挑了重担上山。
军雄在镇上打听清楚,寻趟回武汉大解放,待车开动,紧赶几步,直如鹰鹞,落在后车厢。
青少年宫。
暗夜。
星月惨淡。
四方湖边静下来,虫吟蛙鸣愈发猖狂。
贾军雄出少年宫,不去柴勇家,绕街边竹床阵,过街径往循礼门铁路方向慢慢行。
待转过长街,竹床上有让尿憋醒的爬起来,偷偷去墙根解过手,耸耸鼻子喃喃道:
“哪来的腥臭味?…”
迷迷糊糊又去竹床上栽倒。
贾军雄算计着每一分力气,连呼吸都很仔细,躲在循礼门铁路岔道口阴影无人处等过两趟火车,待第三趟来,瞧得真切是南去的货车,赶几步挂在车厢上。
“呜呜…”
火车呼啸一路向西。
军雄力气不够,伤手擂在铁皮车厢上,黑血直滴,人却似清醒些,心里头说:
“一定要捱到武昌!”
强撑着翻过车厢,瞧里头麻袋垒得山高,不禁暗喜,套四五层在身上用麻绳捆死,守着火车过了小河、长江,到大东门,运气鱼跃,跶在地上打几个滚,虽浑身酸疼倒无大碍。
摸黑朝前,不一会到长春观。
长春观山门破败,左右贴满大字报,显是才被红卫兵小将们冲击过。
贾军雄望之,心道:
苦也苦也…
半边身子已有麻意,侧身从破门挤进观里,里头黑灯瞎火,好容易寻着太清殿,军雄扯嗓子喊:
“有人么?”
只惊走三两只老鼠…
军雄歪在供台边,眼瞅一众神像破败残倒,不知都是哪个,只好咬牙扯开腰带缝线,抽张黄符,跪倒说:
“太上老君与座下诸仙在上,后生小子贾军雄前来拜见。”
再按索道诠所授,念几句诀,忽将手中黄符直拍在供台正中!
“啪!”
黄光一闪,符文燃起,香烟缭绕…
贾军雄软倒在地,瞧那缕烟直冲房梁,大梁上三只老鼠人立起来,六只鼠眼不知是瞄着自己,还是在瞅黄符,尔后吱吱叽叽乱叫着沿房梁遁走。
眼瞅火光黯淡,军雄心想:
究竟是黄纸先烧尽,还是老子先断气…
只觉垣墙上有道黑影,似越来越大…
太清殿里不知何时来了个人,仿佛他一直都在大殿里,就和那些雕像歪在黑角落里。
那人飘过来,似足不沾地,不看地上贾军雄,只瞅供桌上黄符纸燃为灰烬,被幽风一吹,浮在虚空,半明半灭,仿佛鬼眼…
贾军雄彻底晕过去,冇看清来人是个女的,瞧年纪五十左右,头上不知是挽着道髻,还是随手扎个马尾。
道姑喃喃道:
“好生生不在武当修炼,却下山来蹚个么浑水。”
捏住军雄脉门摸摸,又把他漆黑左手瞧瞧,说:
“啧啧啧,是哪招的毒物,老婆子我可解不了。”
随手拎起贾军雄,转身朝观外行。
可怜军雄偌大条汉子,被那道姑拎着,直如纸片。
道姑探探头,瞧街上人稀,麻溜过了街直上蛇山,提着军雄在山林里不知穿行多久,看山壁上有处小孔,凑近叫:
“喂!老不死的,业务来了。”
说完拎着贾军雄朝密林深处左弯右绕,直跑了百十来米,荒道边露出个地洞,黑黢黢不知通向何方。
蛇山狭长,早年间修建人防工程,其中洞窟交错,不计其数,地洞也不知是秘密出口还是通风气窗。
道姑扯开地洞周遭杂草,直把军雄扔将进去,覆上乱草,拍拍手往回便走,绕得三两个弯,山林间淡淡起片薄雾,不知是道姑所化,还是她走得急卷带所致。
军雄沿山壁磕磕碰碰向下直坠,恰擂着左手疼醒转来,只觉还在隐仙洞中,不由叫:
“太阳星君,太阴星君!”
猛省起索道诠嘱咐,顾不得头脸撞伤,在腰带里扯出第二张黄符,急诵咒诀,念毕喝道:
“神仙救我!”
话音未落,人跶在地上,摔得七晕八素,一口血喷出来,正喷在符咒上,如火沾油。
“腾”
黄符燃起来,照彻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