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师父,晓云便定住,呆呆半晌,两行泪无声淌下来…
麻木傻笑道:
“晓云,妹妹!你么样哭了?是不是喝…多了?还是哪个撩你了?你告诉我,我找他算…账!”
晓云肩头颤动,“呜呜”哭起来,一声比一声大。
麻木瞧她梨花带雨,禁不住抬手去跟她抹泪,不想刘晓云忽地打落他手,冷冷说:
“你想搞么事?”
麻木愕然道:
“我…我…”
话未出口,晓云说:
“我么事我,我跟你很熟么?喝点烧酒就想占便宜,你们男的冇得个好东西!”
竟似越说越气,忽拎起桌上半空酒坛,直贯在麻木头上!
“哗!”
酒坛碎裂,剩酒和着血丝沿脑壳流一身…
麻木愣愣,伸舌头不住舔,轻道:
“好…酒!”
人便晃起来,像面条丢在开水里,渐渐稀软,瘫倒地上,不消一会,鼾声如雷!
晓云兀自喃喃自语:
“男的冇得好东西。”
说着说着又伏案哭起来…
依偎着不知走了多久,白玛悠悠道:
“我想去上回那桥上乘凉。”
耳畔却听丫头问:
“要不要去江汉桥上玩?”
二人莞尔对笑,再无多话,相携转出巷道,街上人多起来,便又不约而同拉开距离,剩两手紧紧握着…
到江汉桥上,夕阳正把天染得血也似红,又把江水照得金光粼粼,二人听小汽轮推着驳船突突沿河跑,看两岸人头变无数黑点在金光里浮沉,不由物我两忘…
白玛轻枕丫头肩头,听他心像法鼓似咚咚作响,直敲得人如入定老僧…
太阳落下去,天地失却精彩。
吃罢饭人都涌到河边,饺子般朝河里下,河面半明半暗,却似一壶水,终于开了。
丫头腹中咕噜噜一阵响,望白玛道:
“饿了么?再不带你吃点好的,被师娘晓得,该骂我咯。”
白玛轻叹:
“既有山川日月,何恋人间烟火…便是这样,化作两具石像也好。”
丫头笑笑:
“好,我们就做一对石头人。”
却听脑后“叮铃铃”车铃铛一通乱响,却是一群溜达鬼,用脚撑车,直拿眼把白玛上上下下扫。
丫头回头冲伢们招手,等人拢来,问:
“哥几个,是混哪里的?”
有伢嚷:
“么样!你想抖狠?”
为首那伢瞧丫头镇定,拦住说:
“汉阳才几大,钟家村大桥这一片都是我们罩的。”
丫头“哦”一声,问:
“我听说那一块有个叫青皮的,不晓得你们认不认得。”
伢们聒噪道:
“青皮哪个不晓得,是我们那块原先的老大,他如今拜了个师父叫丫头,打遍全国无敌手,我们成天在一块玩。”
丫头便又“噢”一声。
为首那伢精,问:
“你跟青皮?…”
丫头说:
“青皮是我兄弟。”
旁边有伢叫:
“你说青皮跟你是兄弟,我还说丫头跟我拜过把子咧,有么证据?”
为首那伢瞧丫头气度不凡,拦住道:
“江湖朋友,信其有,不信其无,您家既是青皮拐子,冲他面子,今日若有得罪处,还望您家包涵,山不转路转,朋友,后会有期!”
一声唿哨,几个伢飞驰下桥。
反应慢的等车停稳,露出腰间弹簧刀,问:
“老们今天又不是冇带家伙,作么一群人怕了一个?”
为首那伢瞪他一眼,道:
“真拿自己当流氓了!都跟老子记到,在外头闯,不是一天到黑讲打讲杀。今日老子不出手,不存在怕哪个,是把青皮面子。我们明日混得好,到哪里别个也会把我面子。”
等溜达鬼走远,丫头摇头说:
“良辰美景奈何天,哎…”
白玛笑道:
“没想到你徒弟名字比你好使。老天既不让我们做石头,只有乖乖吃饭咯。”
任丫头牵手,下桥悠悠朝汉口去。
过武胜路上中山大道,二人又学上回一家家往下吃,只是挨到江汉路,眼瞅离青少年宫不远,不由手勾手越走越慢…
到院门口,白玛摸摸肚子,说:
“回回都把人吃撑。你不进去看看梅姨么?”
丫头摇头道:
“我怕勾她伤心。”
二人默然而立,忽见远处罗汉野马似踩车而来,一路疯喊:
“芝麻!白玛!…”
罗汉骑近,却见丫头、白玛松手并肩而立,诧道:
“原来拐子也在,那我就放心了。白玛,你跑哪去了,害得我前前后后找了半天,师娘也该担心了,来,我送你回去。”
白玛冷淡说:
“我去哪里要告诉你么?我有吴进送,你可以走了。”
说罢不理罗汉,径自牵了丫头的手进院子,边走边道:
“梅姨,梅姨,你瞧谁来了!”
剩罗汉一个人,气鼓鼓跍院子外,瞧着二人,闷头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