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忙伏首说:
“疼,疼!孃孃,您家松手,我下回再不敢了。”
金芳松开手,假意卯他一栗果,骂:
“看你还想有下回!咦,被你这几个小兔崽子打打闹闹的,把我侄媳妇搞哪去了?人咧?”
罗汉恹恹说:
“她走了。”
金芳道:
“走了!你是不是把气别个呕了?”
罗汉忙说:
“我哪敢。本来一路都好好的,哪成想到铜人像下车,她忽然撂下东西就走了。”
金芳搓手道:
“唉,你们年轻人的事哪个搞得懂。”
忽想起什么,踢罗汉一脚,说:
“你个苕货,你小师妹成千上万里从西域来,人生地不熟,她哪晓得么样回去?那伢生得天仙一般,万一碰到坏人出点么事,你么样去跟师娘交待!”
罗汉便又弹起,强要下楼。
金芳喝:
“十万火急也不急在这一刻,跟老子扒碗饭再走!”
罗汉急切切添碗饭,拈些菜胡乱扒了,鼓腮囫囵说:
“孃孃,我去了。”
出门没两步,又掉转头,把卷钱、粮票拍在桌上,下楼蹬车风风火火骑去。
丫头换过衣裳,捡屋里剩饭拿开水泡泡,就半坨榨菜匆匆吃下,抹嘴上班。
快到厂里,远远见刘晓云坐厂门口跟人说话,时不时朝这边望,忙闪身拐进巷子,绕道侧门进厂。
刘晓云等到上班,不见人影,怏怏回办公室,却听得人讲丫头在车间,恨恨暗道:
“看你躲我到几时。”
整理手头资料,风风火火往车间跑,待把厂里各车间转一遍,不见丫头,好容易碰到相熟老师傅,逮住问丫头去向。
师傅笑说:
“丫头怕是去厂办了吧。你们小两口好玩,你到车间来找他,他去办公室寻你,这大的人了还玩躲猫,莫转来转去的把大好姻缘错过了。”
刘晓云脸颊烧红,心扑扑直跳,道:
“师傅,您家莫瞎讲,我是来送这个月计划的。吴进不在,把您家也一样。”
师傅接过文件,说:
“么事瞎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又不是么丑事。丫头,你跟师傅说,你是不是喜欢吴进?你要有意的话,师傅跟你当介绍人么样?”
刘晓云道:
“师傅,哪有您家这样撩女徒弟的,再这样,往后我不带好吃的你吃了!”
说话跺脚蹬蹬跑去。
老师傅却笑:
“嘿嘿,你那些好菜的有哪一回是肯把师傅吃的。”
回办公室,丫头又是刚走。
晓云坐凳子上,想起师傅才将的话,心想:
难不成我跟他就这么错过了…不会的,不会的…
罗汉沿大路亡命朝青少年宫蹬,到师父院门口远远见师娘勾着腰坐靠背椅上择竹叶菜,心道:
拐了,师妹不在!
驻足想想,悄悄掉头,换条路疯狗也似往铜人像骑。
白玛跟着一路电车上两道电线往回走,直走到武胜路却见电线分岔,抬手抹把汗左右看看,心想:
这里尽是房子尽是人,倒不像西域辽阔容易寻路。
回想到汉阳得过道桥,寻路边戴红袖箍太婆问汉水桥怎么走?
太婆朝南指道:
“往前就是。”
白玛依言上桥,凭栏想起那日与丫头桥上乘凉,红云上脸…
一溜小跑下得桥去,傻呆呆不知腿朝哪迈,忽想丫头常在古琴台教拳练功,便过马路去碰运气。
琴台幽雅,天虽焦躁,浓荫下却围了堆人下棋打牌。
一群人远远见白玛施施然来,鼓圆眼丢了牌直吹口哨。
白玛不知,上前问:
“你们是不是经常在这里玩?”
溜达鬼们口哨吹得越发响亮,为首一个盯着白玛,涎水似要淌下,道:
“我们天天在这块,姐姐,您家有么事?”
白玛喜道:
“那好那好,我跟你们打听个人,吴进你们认得不?”
那群伢听得一脸懵,远处棋摊里有人说:
“吴进?不就是…”
为首那伢恶狠狠吼:
“闭嘴,个老狗日的要你插嘴!”
下棋那人本待发作,瞟一眼这边人多,被同伴按低身子接着下。
那伢回首望白玛道:
“嘿嘿,吴进啊,我认得,我们上十年的老街坊,熟得很,您家找他有么事?”
白玛说:
“呃,我找他有点事说。”
那伢痞笑道:
“好说好说,我们这就带你去找他。”
努努嘴一群伢簇拥着便往月湖人少那头走。
胡文志闲得无聊,拖了隔壁小胖去琴台玩,到琴台只看到几个下棋的骂骂咧咧:
“个毛都冇长齐的小卵子,今天要不是你拦到,老子要他好看。”
胡文志耍通烟道:
“张哥,是么这大的火?”
待听得老张讲个大概,忙对小胖说:
“快!去找我师父来,老子去拖住他们。”
小胖懵懂问:
“师父?哪个师父?”
文志喝:
“麻木哥啥!快去,人命关天。”
小胖忙肉颠颠穿过马路朝麻木厂里跑。
胡文志辨过方位,直朝月湖里追,半路捡块红砖,扎裤兜里。
小胖拐进巷子,跑得急差点擂人自行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