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望望白玛,又朝大衣柜镜子瞄瞄,道:
“孃孃,未必我不穿这料子货连人都不是了?”
朱金芳踢他一脚:
“少跟孃孃耍嘴皮子。”
罗汉背着金芳冲白玛做个鬼脸,转头说:
“孃孃,还有么事要打下手的?”
金芳道:
“就几个菜,要你们忙么事。反正你们闲着冇得事,白玛也冇正经逛过武汉,你带她去武昌逛一圈,顺便帮我办点事。”
罗汉躬身作揖,学戏腔说:
“姑姑,但讲无妨。”
朱金芳笑得直筛,又去大衣柜翻腾半天,摸块料子出来,道:
“人家白玛从西域几千里远来,你做师兄的怎可怠慢。你们等下坐轮渡过江,去胭脂路赵麻子屋里,帮我取件褂子,这块料子,要他帮白玛量个尺寸,做件最新式的连衣裙。”
白玛忙摆手说:
“孃孃,使不得,使不得。”
朱金芳道:
“么使不得!往后孃孃去西藏玩,还指望你招待我咧。”
罗汉说:
“孃孃,您家把了料子,工钱还是我来出吧。”
朱金芳蹬他一胯子,道: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孃孃谈钱了!要谈钱你先把从小到大吃我的那些饭吐出来!”
罗汉只好苕笑:
“都消化了,消化了。”
朱金芳拉过白玛说:
“这里是十块钱,五斤粮票,白玛你管着,赵麻子那里我的褂子要冇得问题,就把他一块工钱,你的连衣裙,等做好了我下回去付。罗汉,你取了衣服,再去曹祥泰买两斤绿豆糕、两斤芝麻糕。你们坐轮渡过去,搭1路电车回,回来吃中饭,我等你们。妹子,剩的钱你们想吃想喝只管买,孃孃这里多不退,少补足。”
罗汉喜得蹦,道:
“孃孃,您家么这大方,莫是发了么横财?”
朱金芳摸盒‘永光’钉过去,骂:
“个欠打的!还不遣远点!”
罗汉挺胸携白玛下楼出门,耳后听金芳喊:
“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回首应道:
“晓得了。”
却见二楼栏杆上,一排伢鹰一样瞄向这边。
到江边把零钱买了票,罗汉让白玛交了船票挨个往码头里走,验票那女的看白玛还笑盈盈地,轮到罗汉却翻白眼低哼一声。
罗汉愣愣,跟白玛拾阶而下。
眼瞅踏上趸船,忽听轮渡汽笛“呜…”地一声,罗汉忙喊:
“快跑,快跑!”
不由分说,拉白玛便朝前冲。
趸船水手冯梦华瞄瞄手表,起身挽着闸门绞盘,上船闸口慢慢合拢…但听趸船脚步咚咚,有人大喊:
“师傅,慢点,慢点!”
梦华眯缝眼看清来人,手上加力,关闸更快。
罗汉暗道:
“不好!”
甩开白玛,说:
“芝麻,你快跟着。”
暗运内力,急纵几纵,直冲到铁闸门前,眼瞅铁闸剩半人宽,不及多想,运力一掌拍去。
“咚!”
冯梦华两膀酸麻,眼瞅铁闸震开尺许,被罗汉撑住,再绞不动,不由骂:
“慌么事慌!慌到赶杀场?等一班船会等死人么?耽误了航班哪个负责?”
低头看闸门那头已然弯了,又喝:
“你莫走,闸门要是被你弄坏了,损坏公物,你得照价赔偿。”
罗汉看白玛追来,忙拉她过闸,赔笑说:
“冇坏,冇坏!您家瞧。”
两手轻轻一掰,生把弯钢筋扯直!
趁冯梦华发呆,拉白玛跳上轮渡。
老冯收闸解缆,冲二楼驾驶舱挥挥手,偷瞄罗汉、白玛,暗骂:
“狗日的,今日叫你跑得快,总有一天要你知道老子的厉害,替我那兄弟讨个公道。”
白玛跑一路娇喘连连,罗汉望她道:
“好险,好险。”
“轰隆隆”一阵响,白玛只觉脚底板发麻,轮船开动起来,两岸便似虚幻了一样,上下左右晃,忙纤手抚心,强忍不吐。
罗汉见她好端端粉面变得煞白,连连干呕,忙说:
“芝麻,你怕是有些晕船,我扶你去边上吹吹江风,透个气。”
白玛随他一步三摇,好容易到船舷边,江风拂面,倒换几口长气,遥望武昌对岸,才稳当些。
轮渡突突开过龙王庙,罗汉忽指水面,道:
“看,快看!”
白玛低头瞧浑黄江水把河水圈作一团团,沿碧水望下去,直如无底深渊!…
其中一团又大又圆绿水里忽似有道黑影窜起!
白玛“哎呀”一声,往后便倒,幸有罗汉在后撑着。
罗汉美人在怀,却见她面白如雪更甚先前,忙唤:
“芝麻,师妹!”
白玛冷汗涔涔,低语道:
“扶我回座位。”
回到位子,白玛把双脚面条似盘起来,两手摆个奇怪姿势,闭目说:
“莫管我,莫让别人打扰我。”
再不理罗汉。
罗汉眼瞅周围人少,知趣远远站着,忽听耳畔有声:
“来呀,来呀…”
循声走到才将船舷边,罗汉见轮渡仍未开出才将绿潭,那汪怪水似像有种奇怪魔力把船拖住,叫它永远冲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