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进把冰棍咬一半,剩半截塞大脑壳手上,囫囵道:
“快…快吃,一会化了。”
嘴里让冰冻得直豁。
大脑壳笑嘻嘻望他,舔口冰棒,一丝凉气沁入心田,焦躁顿消。
冰棒下肚,两人爬到一栋前歪脖大梧桐树上,一人骑枝横丫,学骑马样,垂足乘凉。
大脑壳问:
“汪进,你这些时跑哪去了?”
汪进眨眨眼,道:
“在外头,在外头…”
不知望向哪里发呆,又似想起近日遭遇,眼角泛红。
大脑壳暗叹口气,垂首瞧两只蚂蚁沿树干赛跑…
院门口一阵喧哗,勇勇、强强、鼻涕王几个蜂拥进来。
勇勇喝:
“哟呵,汪苕货在这块。”
汪进似不以为意,憨笑冲众人乐。
强强有心撩汪进发恼,道:
“说你苕你还笑,苕笑么事!”
汪进一味笑说:
“笑苕。”
强强恼了,捡块硬土“日”地扔去,直把汪进额头砸出二郎神的三只眼来。
汪进晃几晃强自撑住,道:
“苕货钉么事!”
强强低头寻土块,骂:
“钉你个苕!”
鼻涕王一旁说:
“强强,你承认钉他,不等于承认自己是苕了。”
伢们听了齐齐哄笑,强强涨红脸,寻不到趁手土块,直接捡块拳头大红砖,恶狠狠骂:
“敢惹老子,叫你连苕货都做不成!”
作势欲钉。
勇勇见事闹大,忙扯劝拦着。
强强气鼓鼓道:
“勇勇,你帮哪头的?”
勇勇附耳说:
“你一砖头把他钉死了,我们以后哪有苕玩?”
强强便由勇勇夺了砖头,指汪进骂:
“狗日的老子今天把勇勇面子,不跟你个苕计较。”
汪进不理那些,只在大树上冲他做鬼脸。
强强气又上来,骂:
“有种你跟老子下来,看老子不打断你胯子!”
汪进学他道:
“老子就不下来。”
强强更气,跑去砖垛抽块整砖,恶色骂:
“看老子今日不拍死你个狗杂种!”
蓄力抬手就扔,忽听耳后风响,手上一轻,转头看个男的刹住自行车,夺了砖斜眼望着。
强强虽瞧他是大人,仗着人多,到也不怵,拿出红卫兵小将的气势,指人喝:
“你是哪个山头的?敢来民权路H号撒野,信不信我们批斗了你,抓你去游街!”
鼻涕王记性好,拉拢几个悄悄说:
“他是新搬来的卢宗义屋里亲戚,恶兆得很,老们还是小心点好。”
罗汉偏腿靠好车,拿砖缓缓朝众人指一圈,道:
“一群毛冇长齐的小卵子,想抖狠也不看看老子是哪个!上回有人偷了我的蚂蟥皮,放了老子的气,不知者不为罪,我不怪你们,但要哪个还想来第二回,莫怪老子对他不起!”
说话功夫,单掌成刀,只把块红砖如切豆腐般削成四五块!剩小半截抓着,冲强强说:
“都是一个院子的,有么深仇大恨?你要真见不得他,拿去!钉死他。”
强强再不敢动,勇勇见状,忙从屁股荷包摸出半包皱巴巴‘大公鸡’,挑一根递过去,道:
“拐子,拐子,都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家莫见疑,往后院子里有么事,只管吩咐。”
罗汉低头让鼻涕王点着烟,说:
“我看你几个都是灵醒伢,聪明就莫做苕事,莫搞窝里斗,要一致对外晓得冇?”
伢们点头似捣蒜。
罗汉转头冲枝丫上汪进,大脑壳道:
“下来下来,他们不得打你了。”
汪进歪脑袋说:
“嘿嘿,哪个要你充好人!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还想神仙姐姐的心思。唉…我看你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罗汉皱眉想:
这伢疯疯癫癫,怎会知道白玛跟我的事?…
又被汪进说得心头恼恨,摆摆手道:
“不识抬举,好好好,你们只管打,打破脑壳也莫叫疼。”
自推车停在卢宗义楼下,上二楼开不了门,去隔壁左右借把剪子,跍在门口剪毛豆。
强强几个见罗汉不管,不敢用砖,大呼小叫着上树要揪汪进下来开批斗大会。
大脑壳忙爬几步,挡在汪进前头。
强强喝:
“大脑壳,你要搞清立场,要不然我们拉你跟汪苕货一起批斗!”
大脑壳虽小,却占着树只是不退。
伢们跨不过去,强强伸手便去拉大头。
大脑壳在树丫上晃得两晃,“啪”地跌下,痛不过哇哇大哭…
刘家俊从屋里跑出来吼:
“搞邪完了!几个鬼伢一天到黑闹,再闹叫户籍来把你们都捉走!”
勇勇几个吐吐舌头,滑下树一溜烟跑得没影。
刘家俊瞧大脑壳兀自哭不停,问:
“大头,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带你去找瘦子太?”
大脑壳泪眼婆娑摇摇头。
刘家俊道:
“汪进,你还不下来,不怕也跶坏了,唉…这些伢,一个个都叫人不省心。”
摇头叹气挑帘回屋。
汪进学孙悟空站在树上搭手四下看看,“腾”地跳下来,凑近问:
“大脑壳,你是不是把磕膝头跶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