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跨近骂:
“狗日的一斤麻雀少说二三十个,单个顶多两三分钱,狮子大张口,我看你这吃饭的家伙是不想要了!”
说话劈手又夺过汉子腰间弹弓,作势要掰。
大汉知他身手了得,赔笑说:
“拐子,难为嫂子瞧得起,您家说几分钱便几分钱吧,只是我这小本生意,拿多了我可赚不回路费钱。”
白玛俏面绯红,道:
“莫瞎说,我是他师妹。大哥,还请你把脚绳解了,还能飞的麻雀我都要了。”
罗汉瞥见美人红颜更增娇艳,心中激动,一高兴把麻雀枪还那汉子,拍拍他肩膀说:
“兄弟,能打这多麻雀,好枪法,好眼力!我师妹喜欢,你便把能飞的麻雀算三分一个,送她玩玩,你看么样?”
汉子心知自己麻雀枪力道,地上麻雀多已筋断骨折,奄奄一息,乐得大方,道:
“妹子,这堆麻雀里但凡有能飞的,不要钱,我送你便是。”
白玛忙回首说:
“罗汉,快帮大哥解绳。”
罗汉心想:
就是要玩麻雀也该留着脚绳。
不知白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拉那汉子跍下解绳…
罗汉手笨,大汉手却快,不消一刻把堆麻雀尽数解开,但见麻雀血迹斑斑,剩扑翅蹬脚者,不及十之一二。
转头再看,却见白玛左手捏个怪异姿势,右手虚张,罩定雀群,嘴里叽里咕噜,尽是西域梵文…
声虽不大,罩定周遭数尺,嗡嗡作响…
听到后来,仿佛锣鼓喧天,法螺齐鸣!
那大汉额头汗冒,竟似抵挡不住,一跤坐倒。
罗汉却像更怕,不知何时已退出五尺开外,犹自浑身摇摆,仿佛醉汉。
逛市场的见三人形态有异,渐渐聚拢,刚开始还交头接耳,不多时都觉心口似被无形大手按住,俱不做声…
血淋淋那堆死雀里,忽有几只腿脚抽搐,翻身爬起,自顾自低头衔啄鸟羽,待把浑身血迹理顺,振振翅膀也不飞走。
围观的瞧活转麻雀站成一排,俱各称奇,有好事者道:
“七个,七个,活了七个!”
麻雀朝向白玛,点头啄地,像鸡子啄米。
白玛忽启朱唇,轻声说:
“莫谢莫谢,今天命里过了这一劫,各自珍惜着去吧。”
七只小麻雀连连点头,仿佛听懂人话,叽喳叫着,扇翅飞去,剩下雀堆,俱都倒卧,再无动静…
人群炸锅,有的称,遇到了活菩萨,得见稀奇。旁边忙有人拦住说,莫瞎宣扬迷信,免得被贴大字报…
白玛充耳不闻。
罗汉听了,心下气恼,猛喝声:
“嚼么事嚼,都跟老子滚!”
众人见他恶煞一般,不敢惹俱都散去。
卖麻雀大汉扑通跪下,道:
“乡下人有眼无珠,还请女菩萨原谅一二。”
白玛忙起身去拉,怎奈汉子身材魁梧,难撼分毫。
罗汉跨步急托汉子双肘,大汉似觉地下大力涌来,不由自主站起。
白玛微笑说:
“往后杀生的营生,还是少做为妙。”
汉子心下惭愧,拔出腰间麻雀枪作势欲掰。
白玛忙使眼色让罗汉拦住,道:
“小小一截木头能做什么坏事,不过看用的人而已,若能善用,也能救命行菩萨道。”
汉子只得收了麻雀枪,说:
“往后我再不用它打麻雀了。罢罢罢,今日这些雀子,我也不卖钱,都丢了它。”
罗汉道:
“丢了有么用?这百来条性命总不是记在你头上。”
汉子吓得黑汗水流,软软跍低,望雀堆说:
“那么办?那么办…”
白玛道:
“不知者莫怪,你有老婆伢要养,还得跟老娘抓药治病,不卖了它,哪里有钱生活?只是杀生损福折寿,能免则免。”
那汉子老娘半瘫在床,唯有街坊邻居晓得。交通路离家有大半天行程,全无熟人,这女子如何知道?…
壮汉百思不解,闷蹲不语。
白玛摸出梅朵给的两元,递过说:
“我放跑了你七只麻雀,这是它们的赎身钱。”
汉子吓住,伏地欲磕头,道:
“活菩萨,您家这是折杀我了,这我万万不能要。”
罗汉连忙拉住,三人扯来扯去,罗汉夺了两元,塞还白玛,说:
“芝麻,你先收到。”
回头又望汉子道:
“菩萨的钱我跟你挡了,你可得依我一件事。”
汉子喜说:
“莫说一件,便是十件我都依,您家只管说。”
罗汉道:
“才将活菩萨救那些雀子,是看你孝顺,为你积点阴德,日后见了阎罗王好让你将功折罪。我这里有三角,钱不多,是凑到把你老娘医病的…”
汉子忙又推脱不要。
罗汉攥住他手说:
“我这里是三毛,活菩萨那里是两元,你若不要这三角,摆明是嫌少想贪菩萨那两块,要真是这样,我二话不说,让菩萨把钱给你,反正也是治病救人,只当活菩萨再做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