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瞧他一脸色相,敲他一栗果,道:
“捡到捡到,你能有丫头一半勤快就好了,恰恰是一张嘴。”
看罗汉夸张捂住脑壳,把半碗红糖米泡推到他跟前,说:
“老娘喝多了胃胀,便宜你了。”
白玛喝完糖水,鼻尖冒汗,悠悠道:
“他勤不勤快,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话把空碗摞好,走去厨房。
罗汉忙说:
“芝麻芝麻,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正暂长大了再不得偷懒。”
梅朵把手只在兜边摸,道:
“少在这块自作多情,别个讲的是丫头,关你么事!”
罗汉晓得梅朵在摸烟,忙递过一根,寻火柴点着,强笑说:
“师娘,我…我其实是在跟您家说,正暂我接了师父的班,不能再象以前那样胡混,我得努力练功,保住师父的名头,把‘开极门’发扬光大。如今我每天天不亮就去中山公园练两个小时,师娘,要不我耍套长拳您家瞧瞧我有冇得进步?”
梅朵吐口烟,忙摆手道:
“莫演莫演,老子见不得你们耍来打去的。”
罗汉便曲起胳膊,凸出肌肉让梅朵瞧:
“师娘,您家看我膀子变粗了冇?”
梅朵“呸”道:
“练武靠的是肉厚么?照这么说,人哪打得过猪。”
白玛恰从厨房钻出来,闻言娇笑连连。
罗汉瞧她脸上似有光芒,赤红脸说:
“谈不赢您家,您家总是怼我。小芝麻,我陪你去买菜咧?师娘,您家今日想吃么事?”
梅朵见白玛郁闷,道:
“今日还有些剩菜。罗汉,干脆你带小师妹出去散散心吧。”
罗汉把头点得似鸡子啄米。
白玛有心不去,梅朵说:
“紧你师哥带你逛逛武汉三镇,莫来一趟连武汉长么样都不清白。”
又转头望罗汉道:
“你今日要惹小师妹生气,仔细老娘敲断你的胯子!有冇得钱?冇带够钱的话,去五屉柜里拿。”
罗汉忙说:
“师娘,我有,等几时花光了再找您家要。”
梅朵道:
“呸!你们几个一个德行,饿死也不得开口。”
见白玛不肯动,把罗汉支到门外,拖她入里屋,翻件碎花连衣裙让换上,左右瞧瞧,说:
“合适合适,这裙子当年做好没穿两回,舍不得穿,如今人老了,穿不得了,今日把你穿了,也叫人莫小瞧了我们西域的女子。”
白玛站穿衣柜镜子前瞄一会,本想说不和罗汉上街,又怕伤人,却说成:
“梅姨,我不想去,等几时陪你一起去。”
梅朵道:
“我这把老骨头有么陪头,趁年轻不多玩玩,到老哪还玩得动。”
说话摸两元钱,塞在白玛荷包里,推她出门。
罗汉见白玛天仙也似从屋里出来,仿佛浑身放光,直瞧得嘴里半根烟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
白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梅朵在一旁喊:
“哎,哎,哎!涎都滴到地上去了!”
上前拧着罗汉耳朵转一下,道:
“等下小师妹回来要是差根汗毛,老娘拿你做红烧肉!”
罗汉大叫:
“疼疼疼!师娘,我向毛保证,绝不让小师妹有事。”
出门把白玛搭在车后,见周围人不停朝身后看,罗汉不禁心中得意,踩一会却不知往何方,忽地心中一动:
“是了。”
转车头奔江汉路去。
过循礼门铁路,栏杆放倒,行人伸脖盼火车快过。
罗汉指宽阔车站说:
“小芝麻,你看,以前做小伢的时候我们常在这块混。”
白玛看铁轨上火车成排,道:
“这么多火车,不危险么?”
罗汉说:
“不危险不危险,火车进站开不快,从前下午不上学,我们常从滑坡路扒火车过来,玩一下午再扒火车回去,还到过车站路那边。”
白玛摇摇头:
“爬上爬下的有什么好玩。”
罗汉道:
“这你就不懂了,扒火车不光好玩,运气好碰上运苹果运香蕉的火车,能卯吃一顿,想当年我们隔壁班有个苕货,只顾到吃,被火车拖到武昌去了,哭着走了一晚上才走回来,还被他老头用皮带把屁股抽得像花皮球。”
一旁行人听得直笑,白玛眨巴眨巴大眼睛,勾头看火车会从哪边来。
罗汉不管她听不听,自顾自吹嘘:
“为了火车上这点好吃的,我们老在这块争地盘,打群架,唉,要不是师父收了我,我不是打死了人只怕也被人砍了,反正是活不到今天看到你了。”
白玛到也调皮,说:
“你要死就死远点。你们这里是不是都这样说?”
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罗汉到不以为意,厚着脸皮道:
“我要死也死在你跟前,做鬼也不离开你,一辈子缠着你。”
白玛不理他,眼瞅火车喷着白烟,“呜呜”呼啸而过,行人急不可耐,穿铁路各奔前程。
罗汉复悠悠蹬车,一路指点江汉路楼堂门店,这里是中心百货大楼,那边是璇宫饭店。末了想起梅朵嘱咐,停车要带白玛逛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