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玛幽幽点头,任罗汉载着滑下桥头,泪水再止不住,连线落下…
到利济路,罗汉侧头说:
“芝麻芝麻,你肚子饿了冇?这附近有家‘谈炎记’,我引你去吃碗水饺咧?”
白玛勾起伤心往事,连连摇头,道:
“不饿不饿,回吧。”
一路无话,到青少年宫,白玛取汗衫还罗汉,问:
“要不要进屋坐坐。”
罗汉怕见梅朵,说:
“晚了,怕师娘不方便。”
又摸汗衫打湿一片,见白玛凤眼红红,道:
“你这样回去,不怕吓到师娘?我们还是去少年宫转转再回吧。”
白玛想想也是,便跟罗汉推车到少年宫。
罗汉锁好车,跟守门的打个招呼:
“张师傅,您家吃了冇?”
老张头道:
“还不吃,那不饿死了!这晚了还练武?”
罗汉笑笑:
“逛一下。”
老张认得白玛,问:
“丫头,你梅姨咧?”
白玛怕他瞧出自己哭过,垂首道:
“在屋里。”
跟在罗汉后头进门。
青少年宫深夜无人,更显幽静,天地间唯有虫蛙放肆作乐…
罗汉跟在白玛身后,听她脚踩草茎沙沙作响,不由心怜,暗想:要不要跟她表示…
几次鼓足勇气,终开不了口。
白玛围降落伞塔转两圈,终于停足,说:
“你回去吧。”
罗汉呆呆问:
“那你咧?”
白玛道:
“我呆一会,自己回家。”
罗汉看莹莹月光映着白玛侧脸,惊为天人,胸中纵有千言万语,唯恐亵渎神灵,再不敢说,又痴痴呆看一阵,才说:“那我走了,你自己当心。”
依依不舍出园子取车回家。
白玛幽幽叹口气,呆呆出神…
忽闻半空声道:
“是哪个这大的胆子,惹我小师妹生气啊!”
循声观瞧,见头顶坠团灰影,恰似巨大枯叶,飘飘摇摇,落地无声,须发花白,正是贾军雄。
白玛说:
“大拐子怎么跟猫似的没一点声音。你不在屋里陪梅姨说话,跑这里来做什么?”
军雄摇头摆手道:
“小师妹你要在,我陪师娘咵下天无所谓,你一走,孤男寡女待在家里,终归怕人说闲话。”
白玛见他双手搓动,脸竟隐隐有些红,不由笑笑:
“怎么到成了我的不是了,你这假道士洒脱不羁,怎么反怕俗人嚼舌头啦?”
军雄吹吹胡子,说:
“我个老爷皮怕么事,我不过是怕损了师父的名头,污了师娘的名节。”
白玛瞧他像个孩子般吹胡子瞪眼,便也笑起来,直把对大眼睛笑成弯月亮,似把先前不快抛到天边。
两人说一阵,白玛忽问:
“大拐子,你跑到树上去做什么?”
军雄道:
“睡觉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未必当松鼠?”
白玛歪脑壳眯眼瞧他一会,说:
“你莫说还真有些像松鼠。”
军雄假作卯她一栗果,道:
“要不要去我屋里乘个凉?”
白玛仰头望树,吐吐舌头,说:
“我又不是松鼠,上不去上不去。”
军雄道:
“有大拐子在,怕什么!来来来。”
说话半蹲跍下,示意白玛上背。
白玛到不扭捏,依言伏在军雄背上,搂着他脖子,忽觉身子一轻,人如腾云驾雾,贴树干冲天而起!
每每冲势稍歇,便见军雄伸手在树干上不知是抓是拍,二人遂又弹起!…直往上跃了十数米,踏着粗壮横枝方止。
树顶风凉,白玛扶树远眺,忽说:
“梅姨梅姨!原来姨夫家在那里。”
远处居民楼下,梅朵把竹床横在门口,半倚半躺。
白玛侧头见军雄望那边发呆,笑道:
“哦,大拐子原来是这样守着心上人。”
军雄别过脸指远处,说:
“这块风景几好…”
白玛道:
“大拐子,你喜欢梅姨,为什么不跟她说明白?”
军雄惴惴说:
“莫瞎讲,小梅毕竟是师娘,叫外人听了笑话。”
白玛道:
“在我们那,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会直说,怎么到了中原,变得这么复杂?”
军雄想说什么,又摇摇头长叹一声,末了说:
“此一时,彼一时,小师妹,今日你碰到他,直说了么?”
白玛闻言不语,轻倚树干望月亮发呆…
默然半晌,军雄怕她难受,忽指身后道:
“你看那是什么?”
白玛回头,见跳伞塔巍然耸立,竟比大树还高,不由望塔顶叹:
“要上那边,肯定风景更好。”
贾军雄豪兴大发,道:
“小师妹,想不想上去瞧瞧?”
白玛望塔问:
“这么直,上得去么?”
军雄说:
“有大拐子在,有么地方上不去!走。”
说话半跍身子示意白玛上背。
白玛却道:
“梅姨一个人在家,我还是早些回去陪她罢。那块改日再去。”
军雄想想说:
“也好。”
驮起白玛凭空跃下,仍把铁掌在大树上拍得几掌,稳稳落地,挥手眼巴巴望她出青少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