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带上门出北城巷,转向钟家村,浑没留意巷子那头有个人影一闪而没。
麻木快到屋才想起扡鱼的刀忘在师父家,想想明日单位里要用,自把脑门拍一掌,沿路返回。
到北城巷见丫头家门开,却先出来个女的,高挑漂亮,和师父有说有笑离开,不由吓得躲在墙角,心想:
这就是青皮说的师娘吧?嘿嘿,师父好事近了,明日见着青皮,得好生欠欠他。
算着师父走远,去厨房取了菜刀拿旧报纸包好,别在腰间,哼小曲往来路还。
把加的酸梅汤喝完,心头燥火消散,白玛便催:
“走吧,早去早回。”
罗汉心想:
我眼巴巴把你送到汉阳,晓得等下哪个陪着回…唉,有得送总比冇得强,拖多一下是一下罢。
慢吞吞开了车锁,驮白玛歪歪晃晃朝武胜路骑。
骑一会白玛在后头拍他一掌,道:
“能不能好好骑!”
罗汉说:
“才将喝酸梅汤喝醉了。”
白玛知他鬼侃,重重又拍一掌,道:
“现在醒了冇?”
罗汉被她拍得背心汗一炸,直说:
“醒了,醒了。”
脚下加力,拐弯直朝汉水桥冲去。
车冲下桥,靠进钟家村人渐渐多起来,街上竹床层层叠叠。
罗汉忽觉腰间钻心般痛,低头见白玛指甲直掐到肉里,正待要问,看白玛手朝一旁小巷指道:
“快,快!到里头去。”
不及细想,把车拐入巷中,看白玛跳下车,面色煞白,呆呆望着马路斜对面。
罗汉顺她眼光瞧去,远远望见丫头陪个女子在买冰棒,不禁心中狂喜:
天助我也!
罗汉面上假作不知,说:
“那不是拐子么?”
装作要喊,却被白玛一把拉住。
罗汉见白玛玉手暗颤,道:
“小芝麻,你不是要来找拐子么?怎么撞见了又不让我喊。”
白玛嘴唇紧咬,只是不语,大大眼眶中泪水盈盈。
罗汉看她似受了莫大委屈,不禁心疼,劝慰说:
“小芝麻,莫生气莫生气,你要不想见拐子,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白玛只是不动,眼瞅着丫头和那女子在街那头买两块绿豆冰块,剥去纸衣,各咬一口,有说有笑顺长街远去,这才幽幽道:
“罗汉,走吧。”
罗汉故作低沉,说:
“好,好,拐子的好朋友来了,我们过些时再来找他。”
自行车动起来,白玛在后座流一阵泪,默默擦干。
刘晓云咬一口绿豆冰块,笑得像个孩子:
“今天运气真好,冰棒桶里独剩三块居然让我们碰到了。吴进,你发现冇,我遇到你,运气总是很好。”
丫头赔笑道:
“那是你运气好。”
晓云直直望丫头说:
“不是我运气好,也不是你火好,是我们合在一起才运气好。”
丫头道:
“哪里,哪里。”
隐隐退开半步。
绿豆冰块吃完,丫头说:
“天不早了,回吧。”
刘晓云盯他,幽幽道:
“你不送我么?”
丫头干笑说:
“街上这多人,你又不是伢,还不敢回家?”
刘晓云话头一转,问:
“吴进,你觉得这世上有冇得鬼?”
丫头刚摇摇头,猛想起麻瞎,不由又摇摇头,道:
“我不懂,不晓得,也不知道…”
刘晓云说:
“你这么说,十有八九是承认有鬼咯。那你还让我一个人晚上过三里坡!”
丫头猛醒,喃喃道:
“‘三里坡,鬼又多,人在前头走,鬼在后面拖。’…好,我送你回去。”
二人去北城巷,丫头取了车,驮晓云奔三里坡去。
过三里坡时,后车轮擂在石子上一跳,刘晓云“呀”地一声,拿胳膊紧紧挎住丫头的腰,直到屋门口,才红脸放下。
丫头说声:
“早点睡。”
头也不回蹬车而去,生怕刘晓云发现自己的脸更红,浑没听见她在后头喊:
“路上过细。”
白玛心里堵得正慌,碰巧罗汉骑到江汉桥上,叫清风一吹,想起先前和丫头乘凉景象,便说:
“罗汉,在这歇会吧。”
罗汉知她心中郁闷,“嗯”地应一声,在桥当中停了车陪着默默乘凉,凉风拂面,闻着伊人身上女儿香味,不由陶醉,暗想此生便能如此与她相对,更胜过逍遥神仙了…
良久,白玛轻叹一声,道:
“罗汉,刚刚和你师兄…”
罗汉似早等着她问,说:
“噢,你说才将跟拐子一路的,那人我见过,是拐子厂里的同事,叫什么晓云的,据说是他们厂里一枝花。她好像是很喜欢拐子,跟他要好有几年了。都说日久生情,看今日这样,拐子怕是对晓云也有些意思,只怕要不了几久,就能吃拐子的喜糖了。”
白玛轻轻“哦”着,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
罗汉道:
“江风寒气大,莫伤了身子。”
自脱了汗衫,披在白玛身上,瞧她神伤,亦自不忍,轻轻问: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