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抽叠饭菜票,喊白玛:
“莫理个老疯子,去食堂买些馍馍来就稀饭。”
看白玛走远,问:
“你好些冇?”
军雄似又扭捏起来,说:
“好些了。”
二人无语坐下,守着毛豆一颗颗慢慢嗑。
馍馍买回来,稀饭也凉了。
一斤馍馍,梅朵、白玛两人分了一个,剩下全让军雄就半鼓子稀饭吃光。
梅朵骂:
“像你这吃法,哪个养得活!”
军雄不还嘴,嘿嘿笑着又丢一颗毛豆入口。
白玛似有心事,匆匆喝半碗稀饭,说:
“梅姨,我出去逛逛,碗筷等我回来洗。”
梅朵摸几角零钱给她,道:
“拿到坐车,走累了买根冰棒吃。”
军雄囫囵吞口馍,插嘴说:
“怎么我就冇得这待遇?嘿嘿,小师妹,你是着急去看丫头么?”
白玛接过钱,不理军雄,红着脸跑出院子,耳后听梅朵在骂:
“个老不正经的,吃还塞不住你的嘴!”
小师妹一走,屋里静下来,军雄暗将屁股朝远挪挪,凹着脑壳猛吃。
梅朵瞧他道:
“么样?是我有毒,把你吓那远。”
军雄摇头说:
“不不不…嘿嘿…”
吃得越发快了,剩半口稀饭呛在嗓子眼,喷得满桌都是,忙起身拿抹布擦了,摞起碗筷,道:
“我…我去洗碗。”
钻进厨房忙半天,满头大汗跑出来,说:
“师…小梅,碗筷都收捡好了,我…我…”
梅朵见他前胸后背汗湿大半,道:
“大老爷们哪做过这事,去洗洗吧?”
贾军雄欲走还留,听梅朵这么讲,反退出门,说:
“不了,不了,我…我还有事,改天再来。”
只顾往后退,差点绊在台阶上摔一跤。
梅朵“喂!”一声,眼瞅军雄落荒也似逃走,摇头长叹,呆立良久,关灯取支烟点着,坐昏影里任烟头明明灭灭。
白玛出门,沿解放大道一路向西,眼看快到中山公园,忽拍自己一下,道:
“糟糕,忘记问他住哪了。这可怎么办?”
正寻思要不要回头,却见公园里行出个高大汉子,打个赤膊,一身腱子肉油光水滑,说不出威武雄壮,只把汗衫拎在手上当扇子扇。
大汉远远看见白玛,喊:
“芝麻,小芝麻!”
三两步跑近,道:
“我还说等下去瞧你跟师娘的,哪曾想你就来了,么样?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白玛轻啐他一声,说:
“鬼来瞧你!我到汉阳去,路过而已。罗汉,你是才练完武么?公园这多人,还不穿上点。”
罗汉嘿嘿笑道:
“天热,武汉人从小打赤膊打惯了,反正回去也得洗。”
理顺汗衫,套在身上,又望白玛说:
“小芝麻,你去汉阳,肯定是去找拐子咯?”
白玛道:
“是是是,我不知道他住哪,正愁没法,不想遇见你了,真是天意。快告诉我,丫头住哪里。”
罗汉说:
“告诉你了,也未必找得到,何况汉阳那远,这样吧,等我回去冲个凉,骑车带你去。”
白玛稍稍迟疑,点头同意,却冇留意罗汉侧过头,双眉紧皱,旋即还原。
到罗汉家,白玛执意等在楼下,好方便他换洗。
罗汉拗不过,说:
“等到,绝不超过五分钟。”
才过三分多钟,罗汉冲下楼,头脸一片雪白。
白玛指他笑道:
“你擦粉了?”
罗汉把脸乱抹一通,又涂在身上,说:
“莫笑莫笑,天热,痱子多,这是去痱子的,香得很,不信你闻。”
说话凑手过来让白玛闻,却被她笑着打开。
罗汉道:
“小芝麻,看你等哥哥等得这一身汗,我这就带你去兜风,说,冰棒雪糕你想吃么事?只管发话,莫跟拐子客气。”
白玛大眼眨巴眨巴,说:
“我想喝酸梅汤。”
罗汉拍拍后座板,道:
“好,我们先去‘老万成’,正好顺路。”
清风拂面,散去心头燥热,白玛闻风中冰片粉合着男人汗味,昂首瞧罗汉背影,不知想些什么。
罗汉心想:
等把她送到拐子那,便没我事了,惟愿这一刻拖得长久些才好…
不由脚下渐渐放缓,又思:
若有法子能不让她见丫头,纵然是死一回,怕是也肯。
思想着,嘴角不自觉发笑,右眼中幽光一闪而没!
白玛察觉车慢,暗想他才将练武只怕练乏了,也不催他。
自行车七弯八拐,到‘老万成’,罗汉下车,汗水在粉脸上爬成道道蚯蚓,引得白玛大笑。
罗汉慌道:
“么样了?”
白玛掩嘴学梅朵样说:
“个苕伢。”
从兜里摸出手绢来,仔细把他脸揩净,又道:
“这才有个人样。”
罗汉从未被女人如此贴近,嗅到手绢有股子檀香和着白玛女儿体香,竟觉头晕目眩,脱口而出:
“白…白玛!”
白玛闻言,瞧罗汉脸颊胀红,始觉不妙,“哎呀”后退,手中手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