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三栋,见着阳光,雪琴道:
“慌么事,灵丽要是回来了,迟早会找我们玩的。”
胖小蕾点头说:
“嗯,我们正暂找几个人,去她屋里楼下跳橡皮筋,欠死她。”
百灵咬牙踩车到厂里,已是一身汗,拿衣裳缠住手,趁人不注意,偷偷用脚垫着,假意把手让冷库门一夹。
“啊哟!”
百灵叫得惊天动地,又把伤口强撞一下,黑血直冒!
同事忙围拢来,有人叫:
“不好!血都乌了,么样夹这狠,快去医务室。”
医务室的阮医生把一瓶云南白药倒在百灵手上,眼看乌血把药粉冲开,只好扎紧百灵手臂,让抬高些,说:
“厂里条件有限,去大医院吧。”
百灵道:
“去好医院怕是不能报销。”
一旁厂长拍胸膛说:
“百灵,你这是工伤,伤势要紧,只管去好医院,报销的事有我。阮医生,你陪着跑一趟,去财务科借点钱,万一有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老阮麻利办好手续,蹬车驮百灵直奔二医院。
医生用酒精碘酒洗净伤口,眉头皱起来,问:
“你这真是让门夹的?”
百灵道:
“您家看,血还在流,我未必哄您家。”
老阮忙解释:
“医生,我们是冷冻厂的,冷库的门有这厚。”
说话连比带划。
医生说:
“噢,我说怎么连筋都断了,这一下比卡车轧得都重,万幸骨头没事,不过你这血有点问题。”
扭头又喊来三个医生,拉过一边商量半天,医生道:
“小伙子,你的手筋我可以跟你接上,但好了后肯定冇得以前自如。”
百灵问:
“医生,我是练武的,那以后不是成了残废?”
医生摇摇头:
“残废不至于,但武是肯定练不成了,好在你伤的是左手,端碗饭应该没问题。”
百灵“啊”一声半晌无话。
医生又说:
“这都是小事,你最大的问题是血,按我这多年的经验,血这么黑,不是你体内有中毒现象,就是内脏出了问题,我建议你做个详细检查再看。”
老阮忙道:
“医生,需要么检查么治疗您家尽管说,他造业是工伤搞成这样的,您家看看得多少钱,不够的话我马上去单位取。”
医生低头在便笺上刷刷写得似鬼画符,头也不抬道:
“医生不管钱,一会拿条子去划价,看够不够。”
百灵忽蹦起来,伤手砸在桌上,黑血四溅,吼:
“不能练武,那老子还活个么劲!”
不顾医生、老阮满脸错愕,拉开诊室门风一般跑去。
医生会过神来,拍桌子说:
“胡闹!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么!这位同志,你赶紧去把他拉回来,血流不止要出人命的。”
老阮一路撵出医院,远远见百灵掏钥匙开了车锁,一只手撑龙头,歪歪扭扭越骑越远…
老阮喊几声百灵不应,眼瞅他拐弯往武汉关方向,只得叹气回医生那赔个不是,回单位报告。
百灵沿江边骑过,猛听江汉关钟楼敲响,震得人心发麻,低头见伤手兀自滴血,却似比先前慢了许多,心中暗想:
今日若找不到师父,小命怕是要交待了…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猛抬头却见路边颤巍巍站个小脚太婆,见车来了也不避,百灵急忙捏刹,车头扭动再撑不住,“啪嗒”又摔一跤。
百灵翻身爬起,气急骂:
“你瞎了,大白天在马路高头装铜人像,有板眼往当中去,看卡车来了擂不擂得死你!”
四周路人围拢来,有人扯劝道:
“小伙子,你骑车擂倒太婆还发这大的火,要把太婆擂成么样,看你么样下地。”
还有人见百灵受伤,想是撞车跶的,说:
“造业这伢也受了伤,流了这多血,快去医院看看。”
百灵兀自骂骂咧咧。
那太婆像是聋子,不理众人,却忽然扭头,拿一对白蒙蒙眼珠瞪百灵道:
“哪个?你是在说我?你骂我老太婆是瞎子?对对对,我老太婆又瞎又聋,这宽的马路怎么独独你把我擂了?你是连瞎子聋子都不如么?”
百灵被太婆瞎眼望得心中发寒,听她一说,气性又起,骂:
“老子擂了你个老不死的又么样!省得祸害别个司机…”
周围人本有同情百灵的,纷纷指责说:
“年轻人,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擂了人,总该赔礼道歉,更何况太婆年纪大,行动不便。”
百灵便吼一声:
“老子跶成这样,要找哪个赔?”
趁周围众人懵在当地,单手推车便往外挤,忽觉左手一凉,低头见太婆枯瘦手爪正钳着自己伤处,冰冰凉如死人一般!
百灵心中莫名慌乱,甩手欲挣,太婆枯手竟似老虎钳,越收越紧,牵动伤口,不由痛彻心扉:
“哎哟!松手,快松手,哎哟咧!”
老太婆瘪嘴道:
“你这个罪人,擂了我还要骂我老婆子,主要责罚你的罪恶,让你的血也变作黑色。除非你心生忏悔,求主原谅你的罪,耶稣的光芒自会降临,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