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魁瞧他翻掌冲内,空门大开,早把‘推云势’改得面目全非,心道:
成日里只想取巧,今日要你识得厉害。
右脚踏出,右掌前拍,使招‘推窗寻月’,直拍百灵面门!
五魁后发先至,眼瞅右掌离百灵面门不过三寸,忽见百灵手腕急抖,掌心翻处一片死灰!
五魁瞳孔收缩,但听“啪”地一声,百灵左掌轻轻一拍,自己右手登时软垂,再看百灵诡笑连连,右掌自肘底穿过,兜心拍到!
五魁心道:
“完了。”
百灵铁掌堪堪印在五魁心上,忽听风声如哨,“噗噗”作响,百灵双掌劳宫穴如遭电击,双臂低垂,左掌黑血长流!
“嘶…”
百灵倒吸口凉气,忍住疼气贯两膀,右臂虽痛尚勉强能动,左臂却似没了般麻无知觉,地上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兀自团团旋转…
百灵强用右手翻过左掌,只见劳宫似被人劈了一刀,血肉模糊,筋骨可见,最恐怖的是鲜血泊泊流出,其色如墨,又如水银泛光!
百灵心下骇然,强道:
“背后伤人算什么好汉!有板眼明刀明枪出来打过!”
伢们吓得不敢作声,林地寂寂,忽听半空有人说:
“开极门下怎会有你这种偷习邪术,暗算师兄的败类,从今日起跟老子滚出青少年宫,若敢再来,要你狗命。”
那声音暗哑木然,绕练武场回旋,仿佛从死人嘴里传出,更有六七分像柴勇!
有伢忽嚷:
“师爷!是师爷!”
有人附和:
“像,真像。”
还有伢说:
“像么事像,这明明就是师爷。”
说着话拉大伙跪成一排望空磕头。
百灵眼望一层鸡皮疙瘩沿麻木左臂蔓延到手腕,忽作哭腔道:
“师父,不关我的事,都是罗汉要我做的,您家要责罚,就责罚他吧。您家不要我,我走,保证走得远远地,不惹您家心烦…”
疯疯癫癫说一堆话,不顾伤口兀自淌血,一溜烟跑出青少年宫。
五魁喊伢们又练过一阵,道:
“集合。”
看伢们一个个黑汗水流,嘱咐说:
“往后不管是哪个教拳,都不得迟到、偷懒。今日的事不许对外乱说,连屋里人都不要讲。”
伢们应允,拍手散去。
五魁盯着地上那物,点根烟出神。
身后忽听人道:
“救你一命,冇得声谢,总该有根烟吧。”
五魁回头,见老树后幽灵也似飘出个人,一头花白长发,用枯枝胡乱挽个髻扎着,衣裳尽是破洞却洗得白净。
五魁忙又摸出烟,恭恭敬敬递一根,喊声:
“拐子。”
那人面如死灰,脸上皱纹累累,瞧不出年纪,默默俯身捡起地上纽扣,仔细筒入荷包,道:
“又得费我不少针线。”
回头接过烟,摆摆手不让五魁点,把烟放鼻子下嗅嗅,却又还给五魁,说:
“十来年冇闻过烟味了。烟伤肺经,气练不纯,功夫不能登堂入室,往后少抽。”
五魁点点头,道:
“我再么样用功,也只学些皮毛,哪敢有么奢望。”
那人说:
“往后青少年宫你来教,再喊些师兄弟帮衬着,莫坠了他您家的威名。”
五魁道:
“可如今罗汉…”
那人眼神空洞,不知望向何方:
“罗汉,罗汉…等我会他。”
出一阵神,说:
“五魁,我还有事,你去罢。”
五魁“嗯”声未绝,眼前恍惚,那人消失在空气中,像似从未出现。
梅朵在家闷了些时日,心情好点,大清早对白玛说:
“走,去买菜。”
两人上街,白玛见方向不对,道:
“梅姨,这是要去哪?”
梅朵笑笑:
“今天想吃鱼,我带你去逛交通路。”
白玛吐吐舌:
“藏人不吃鱼,你嫁过来,什么戒律都不管了,要吃你吃,我可不吃。”
梅朵说:
“藏地喇嘛也吃牛羊,难道说他们不守戒律?他们要到武汉来,我还没那多肉票供他们吃。”
白玛道:
“西域苦寒,少有作物,不吃肉多数人怕要饿死。”
梅朵点头说:
“内地和尚吃素,也不是自古就有。八关斋戒是梁武帝以后才流行起来。以前佛祖释迦牟尼托钵乞食,也是别人施舍什么吃什么,哪顾得上荤素。”
白玛恭敬作揖道:
“老师,受教了。”
梅朵又说:
“不戒荤素,有人成佛成菩萨,一生吃斋,也有人难有作为,不得佛法奥妙。”
白玛道:
“是各人学识、天赋有别么?”
梅朵说:
“学识、天赋都是幻象,因缘福德,今生成就,哪是一辈子的事,又岂是我等俗人说得清道得明的。”
白玛点点头,抬首望天,若有所思。
梅朵又道:
“丫头,你此生注定不凡,当自珍重。你日后有成,莫忘了梅姨。”
白玛笑笑:
“梅姨,你今天作了我的老师,我若有成,便来度你。”
两人相携,去交通路逛一大圈,梅朵见条死鱼两腮鲜红,鱼眼清澈,用手摸摸,嘴里不知低声念叨什么,才撕张鱼票,把过钱,称了鱼去。
再逛逛,买些苦瓜,称点毛豆,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