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声,震塌了南岸嘴街巷里六张竹床!
方三旺家离得最近,屋上两溜瓦垮下来,差半尺险险砍在他婆娘脑壳上,夫妻俩心咚咚狂跳,抚胸坐半天缓过神来,早忘了骂娘,只喃喃说:
“菩萨保佑,折财免灾…”
百灵折回江边,隔十来丈找块高地偷偷伏在草丛里,远远瞧见吴片片驮了大黑狗来,寻思着要不要上前…待后来黑狗昂头向天,忽觉顶门心发凉,一头栽倒…
长草上亮晶晶露水滴下来,浸得百灵打个寒颤,抬眼望漫天星辰,只东边那颗启明星最亮,呵口寒气心想:
天快亮了…
抬身从长草里爬起来,见江边雾气层叠,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走近蒙花落失火处,却见沙地平整,全无焦黑痕迹,不知是被昨晚江潮冲没,还是叫苗人施法毁去…
想半天摇摇头跑去江边洗把脸,百灵在周围转几圈,遥看太白星愈发亮了,喃喃道:
“等不得了,再等人都出来了。”
转身寻着大树,认清记号三挖两刨掏出树底那物,仔细塞好,拿脚扫平地洞,让浓雾裹缠自己,钻入街巷,一晃而没…
青少年宫。
天麻麻亮,练武的伢们陆续到了,去大操场跑过三圈,乖乖靠墙压腿。
有伢说:
“今日师父冇来。”
另有人道:
“老师在和不在都该一个样,不能偷懒。”
别的伢便笑:
“那你代表我们,等我们玩会,还有,师父来了通知我们,不许当叛徒。”
那伢拗不过,说:
“我才不管咧,被师父逮到莫怪我。”
自顾自把腿翘到头顶压。
伢们打闹一阵,吵着上树捉知了,说爬得高望得远,师父来了也好发现。
一窝蜂爬上大树,才逮到两只知了,师父没到,却听树下那伢喊声:
“师伯!”
老树下不知何时立个粗壮汉子,皱眉瞪眼,一脚蹬在大树上,落叶簌簌…
汉子喝:
“都跟老子滚下来!”
伢们吓破胆,咕溜溜都滑下树,嗫嚅道:
“五魁师伯。”
五魁让伢们排一溜,喊过压腿那伢:
“方学文,去,每个人头上给我重重敲一栗果,轻了我唯你是问。”
方学文没法,屈指一顺溜敲过去,伢们头顶鼓包立现。
五魁喝:
“晓得错了冇?”
伢们忍痛不出声,只敢点头。
五魁道:
“都去大操场跑三圈,后三名接受惩罚”
见伢们鱼贯而去,又喊:
“方学文,留下来。”
伢们在操场上跑得像燕子飞,五魁让学文踢几圈腿活动开,问:
“正暂学的么拳?”
方学文说:“罗汉拳。”
五魁挥手示意方学文练过,出手指点一二…
伢们黑汗水流跑回来,五魁指后三名道:
“俯卧撑二十、三十、四十,其余的压腿。”
三个伢撑得呼哧喘气,忽听人说:
“哟呵!拐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五魁望也不望,道:
“百灵,你好大的架子。”
百灵走进练武场,对做俯卧撑的伢们屁股上各踢一脚,说:
“师兄,我昨天厂里加班熬了个通宵,今日难得晚来一时半会,您家就来钦候我,莫不是平常都在暗中监督?”
五魁没他嘴利,只拿眼瞪他。
百灵却笑道:
“拐子,其实论功夫我比你差得十万八千里,本来青少年宫该由你来教拳,可罗汉师兄非要让我勉为其难,我要不来,到显得不把掌门放在眼里。”
五魁忿忿说:
“你少拿罗汉来压我。”
百灵道:
“掌门哪是用来压人的,开极门掌门是需要我们门下每一个弟子打心底来敬奉的。先前师父在时我们以他您家为大,现如今他您家仙去了,虽说还有丫头、你们这些师兄,可掌门是师父指定的,所以我们无论大小都得像尊敬师父一样尊敬新掌门,这样开极门才能团结,师父的心血日后才能发扬光大。”
五魁把练武的伢们一指,说:
“连个罗汉十八式都冇教清白,么样把师父的手艺发扬光大!”
百灵心中有气:
“拐子既认为我教得不对,可以出手指点,我正好也学学拐子的正宗罗汉拳。”
说着话抱拳拱手下到场中。
五魁追随柴勇多年,心知百灵来路不正,师父并未正式收他为徒,不过碍于罗汉面子,师父刚走不久,不与他计较,今日见伢们懒懒散散,拳架都走上邪路,未免把师父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不由暗叹:
也罢,给这小子个教训。
入得场中,也抱拳道:
“得罪。”
抬掌合什摆个‘混元一气势’,静待百灵。
百灵掌心冲内,双手略分前后,缓缓推出,诡笑说:
“师兄,武术都是人发明的,若不革新,哪能推陈出新,又如何进步,你且瞧瞧我这改良的‘仙掌推云势’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