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完了,再不能偷懒。
不知哭了多久,干枯太婆忽收声道:
“来了!”
隔不一会,一架‘凤凰二八’驮着二人一狗冲至江边。
吴片片甩了车,和龙朝海垂手跟在黑狗后。
大黑狗缓步到得近前,黑瘦太婆低哭又变高亢。
黑狗望黑灰残骸,忽以脚振地,“咚咚”有声,鬃毛炸裂,朝西南方向长啸:
“嗡!”
身周数人,耳膜发麻。
罗亮、罗音音两个小的,左摇右晃,几欲摔倒。
罗西平忙以掌心贴着二人后背,暗运内力。
二人只觉后心发热,眩晕顿消。
黑瘦太婆止住号哭,与一干人静看黑狗。
良久,黑狗尾巴轻摇,回身冲吴片片几个点点头。
吴片片抹把泪对骨灰堆用苗语唱:
“老姊妹老姊妹,上路吧,驮上你的骨头,山再高,水再长,千万里我也带你回故乡…”
吴片片情真意切,双手还没碰着灰堆,又把众人惹得泪流,罗亮、罗音音再忍不住,伏地哇哇大哭。
黑先生转头望江,仿佛石雕。
蒙花落用衣襟揩揩眼角,忽出手擒着吴片片手腕,说:
“老吴,当心!”
但听灰堆中骨头裂响,一道白影蛇样自骨管里钻出,足有三尺,一闪而没,堪堪咬着吴片片!
“白苗线虫!”
吴片片后背汗炸…
龙朝海扬手撒道黄烟,罩住灰堆,但听黑灰里“嗤嗤”不绝于耳…
龙朝海摸出烟来,点一根插在土里,喊声:
“花落,吃根烟罢。”
又把烟分了众人,道:
“都陪一根罢。”
大伙点燃烟默默抽,一根烟烧完,灰堆里响声渐歇。
吴片片望龙朝海问:
“可以了吧?”
见她点头,转头道:
“哪个带着家伙?”
田根深默默抽条布袋出来和吴片片把骨灰小心翼翼捡好。
吴片片拎袋掂掂,忽摇头说:
“不对不对,分量不对…黑先生,您看?”
大黑狗身子抖抖,似回过神来,返身踱至焦土前,探头嗅嗅,忽伸前爪轻敲,低吼两声。
吴片片掏块瘦长铁片,顺黑狗指引贴地刨数下,喜道:
“是这里了。”
待要出手,瞥眼见龙朝海摇头道:
“此处以下,三尺之内,乃白苗根系,蒙花落不惜以性命维护,我等不可造次,当尽心呵护,不可毁了白苗传承。”
说话掏药袋不知抓些什么药粉浑作一团,绕焦地散成五尺左右一道圈,又拿余粉抹了众人双手口鼻,跳出圈去草丛里随手逮只蛐蛐,沾些药粉在它触须上,凑近土缝,说声:
“去!”
那蛐蛐本在蒿草上叫得正欢,染了药粉,便耷拉胡须,没了声音,听到龙朝海喝声,竟又抖擞精神,弹腿直往地缝里钻!
吴片片、田根深、龙朝海侧头去听。
蛐蛐“吱吱”叫得十来声,戛然而止。
吴片片比划道:
“是这里了。”
执铁片欲铲。
龙朝海按住他手说:
“得有装的,不然跑了。”
吴片片道:
“还是你仔细。”
打身上摸出个精巧铁盒,问:
“这个小不小?”
龙朝海想是够了,拿不定主意望望黑先生。
黑狗把头点点。
龙朝海又摸些不知什么药粉,搓成个小丸,轻轻沾在盒里,让吴片片反扣在地缝上,道:
“手脚快点。”
吴片片说:
“放心,误不了。”
全神贯注盯着铁盒,半晌忽听“当”地一响,吴片片出手如电,按下盒边机关。
“咔嗒”
铁盒锁止,盒子里叮当乱响,铁盒不住地跳,吴片片忙掏铜锁把盒锁死。
铁盒兀自跳个不停,大黑狗忽踏一脚,“嗡”地低吼!
铁盒老老实实,再无动静。
吴片片道:
“还是黑先生有办法。”
又去土缝里挖一阵,直挖出尺许长一根骨头来,众人望着默然,吴片片眼里淌两道泪,敛了骸骨,头朝西南拜倒,说:
“老蒙,但叫我吴片片有一口气在,必不致让你白苗心血埋没!”
说着话一口咬在中指上,鲜血宛然!
再捧过铁盒,让血沿盒缝渗入,嘴里念念有词!
铁盒“叮叮”轻响,不知里头是何物。
龙朝海一旁跪倒,也学吴片片咬破中指,滴血渗入铁盒。
盒内“嘶嘶”声大了些,仿佛幼儿吃奶。
田根深待要上前咬指,罗西平见黑先生忽瞪眼相向,心中猛醒,上前轻按她手臂,摇头道:
“老田,你不是一教之掌。”
田根深怔怔,叹口气说:
“是啊,我不够格,不够格。”
只陪在旁边跪着磕九头作罢。
罗西平带两个小的依次磕罢头,起身望大黑狗道:
“黑先生,回吧?”
大黑狗立在蒙花落骨灰前,遥望西南,忽再引颈长啸,声若龙虎。
“吽!”
罗西平早有防备,示意两个小的蒙了双耳,再以双手护住他们后心。
罗亮、罗音音耳虽无恙,四足脚板心兀自震得麻痛,直走回龟山地穴,还得相互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