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片片恍然,拔腿急奔,去势更急。
二人沿江飞掠,注意力只在江面上。
前途码头渐少,江滩上蒿草如林。
长草忽分,一团黑影呼啸掠到,直撞吴片片、龙朝海!
二人惊觉,吴片片猫腰抓把麻浪骨直洒过去,低喝:“着!”
几粒卵石或直飞,或盘旋,呼啸直击黑影!
一旁龙朝海忽喊:
“片片,不对!”
“黑先生!”
吴片片察觉已晚,忙不迭道:
“当心!”
飞石呼啸电射,离黑影不足一丈,却听黑影里“嗡”一声闷吼,如敲钟磬!
几颗蛋大麻浪骨再飞五六尺,仿佛失去力道,又似撞上无形气墙,叮咚坠地,当头一颗,竟裂作四块!
黑影来势更急,直冲至吴、龙二人身前,鬃毛倒竖,望吴片片又是一声:
“吼!”
吴片片顿时浑身酥麻,像被高压电击中…
一旁龙朝海见他萎靡,忙扶稳了,说:
“黑先生,我们搭救不力,实在该死。刚才片片一时鲁莽,险些伤了你,也是心急救你,你就原谅他罢。”
大黑狗鬃毛渐渐平复,鼻孔喷气:
“哼!”
龙朝海暗捅吴片片:
“黑先生原谅你了,还不快些谢罪。”
吴片片拱手弓腰,道:
“黑先生,片片一时心急犯错,望您不计小人之过,饶我一回。”
大黑狗眼神不似才将凌厉,摇身抖抖油亮黑毛,以脚顿地,昂首向西,遥指南岸嘴方向,喉咙里“呜呜”含混不清。
龙朝海道:
“黑先生,你是想问汉阳花落那边情况如何么?”
大黑狗点点头。
龙朝海忙说:
“我们驾舟救你,是花落的主意,可…可当时她体内奇毒发作,又为烈焰焚身,估计便是雷老来,也救不了她。”
大黑狗听罢,虎吼一声,望西急奔。
龙朝海忙拉吴片片在后急撵,饶是二人运足内力,却被黑先生越丢越远,眼瞅它变作黑点,若隐若现…
二人直追到二十三码头,见值夜班的工人有辆二八凤凰用铁链锁在栏杆上,吴片片跃过去,嘴里嘟囔,双手一扭一扯,拇指粗铁链断作两截,低声道:
“快上!”
龙朝海飞身上车,朝前蹬去。
吴片片手掌一搭,轻飘飘落在后座,见车骑出二三十米,歪歪扭扭,说:
“朝海,你会不会?”
龙朝海道:
“会,但不熟。”
吴片片说:
“我来。”
双手搭着龙朝海肩头,‘鹞子翻身’跃到前座。
龙朝海顺势向后,落在后座,待要把脚从踏板上移开,吴片片道:
“你踩,你踩!刚才黑先生吼我那一下,脚如今都是麻的,不得劲,等我缓过来再换我。朝海,你留意着黑先生。”
月朗星疏,寂寂长街上一辆二八凤凰如离弦之箭顺沿江大道狂飚。
刚过民生路,后座那人说声:
“是了。”
拍拍前座,前头的仰天打个唿哨,不一会,便见堤那头一团黑影飘来,追着自行车跑几步,腾身跃起,直如乌云罩着骑车人,那人甚是欣喜,道:
“该我了。”
后座人撤开双脚,由他两脚踩踏板猛蹬,自行车去势更急,朝龙王庙方向眨眼没影。
鼻涕王做梦去了饮料二厂,把绿莹莹香蕉汽水一气灌掉六瓶,望天打个汽水嗝,却被尿胀醒,心里恨恨骂一句,眯瞪两眼起床跑去江堤边屙尿,撒一半恰撞见头毛茸茸黑面怪骑车带个人飞驰而过,吓得尿憋回转,半天屙不出来,只好又骂:
“撞到鬼了。”
等尿滴尽,鬼怪早没了影,鼻涕王迷迷糊糊摸回自家竹床上,却再寻不着香蕉汽水。
南岸嘴江边,干枯太婆守着那块黑焦土地哭丧。
伢们被联防民兵哄散,又围拢来,躲在远处偷瞧。
外乡人里两个年轻的欲上前撵人,老者摇摇头,年轻女子附耳太婆不知说些什么…
黑瘦太婆哭声不歇,却自怀里摸张麻纸,抓把黑土灰包了,掏出火柴,拈根洋火,颤巍巍就地划燃,把麻纸团烧得黑灰漫天飞…
一群调皮伢远在二三十米外,有人笑:
“这死老太婆,到是能哭。”
另有人说:
“她哭去哭来,都是一个调调。噫!不对,现在变了,变了,嘿嘿,换歌了。”
有人骂:
“换么事换,换去换来不都是些丧歌,晦里晦气的,搞得老们今晚么样玩!”
有人提议:
“要不要整他们一下?”
有人劝:
“大热的天,别个屋里也是造业,算了,莫搞了。”
先前那人骂:
“狗日的就数你胆小,哎哟,好痒!”
拿手在脖子上抠,越抠越痒,抠出一片痱子…
伢们纷纷叫痒,眼瞅个个前胸后背都出了痱子,只好呼啸而去,跑晴川阁那块寻浅水齐齐泡在江里头。
伢们走了,黑瘦太婆又换回老调,哭得凄惨,身后一老二少陪着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