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进挥手道:
“王主任,我可不是疯,我在捉鬼!”
瘦子太看周围有人,说:
“少鬼侃,跑得黑汗水流的,干不干?要不要喝杯茶?”
汪进摆手道:
“瘦子太,我才将在江里头斗鬼喝了不少,再说您家的茶是要卖钱的,我哪敢耽误您家发财。”
瘦子太说:
“两分钱能发么财,这一桶被你喝光也冇得事。汪进,你看到大脑壳冇?”
汪进假作不知,道:
“大头?不是在院子里么?”
脸却憋得有些红,不等瘦子太再问,又抱拳说: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王主任,再耽误得一时三刻,麻胡子恐要害人,待我前去降妖!驾!”
旋风也似跑走,在竹床阵中三穿两绕,消失在民权路H号。
有候船的外乡人扔两分在桌上,揭玻璃片喝了大半杯凉茶,问:
“太婆,这是哪家的小子,怎么满嘴封建迷信?”
瘦子太舀瓢茶给那人续满,指指头道:
“唉,这伢造业,这里有问题,成天疯疯癫癫,又没了爹娘,不知往后么样过…”
茶客便也叹息一声,蹲地举杯慢慢喝。
大脑壳猫腰过街,还冇进民权路H号便瞧着妈妈背影,忙吓得朝江边跑,到候船室冲王佩兰喊:
“太!我来了。”
瘦子太说:
“乖乖我的儿,黑灯瞎火的到处跑么事,不怕街上麻胡子拐走你么?”
李江波痞脸笑:
“太,我来帮您家卖茶。”
说话抢了舀子,把空茶杯续满。
瘦子太假装生气道:
“两大桶都快卖光了才来,要你来图表现!”
大脑壳笑:“瘦子太,我算准了今日生意好,特地赶来跟太捡摊子的。”
王佩兰心疼孙子,舀半杯果子露说:
“快点喝快点喝,小劫数你是不是惦记着瘦子太的果子露在?”
大脑壳一气喝小半杯,嘻嘻笑道:
“太做的果子露最好喝。”
果子露快喝完,凉茶又卖七八杯,眼看茶桶见底,瘦子太摸摸兜里零分子,说:
“今日卖得快,大头,喝完果子露便收吧。”
大脑壳“嗯”一声,仰头喝光,把空杯放进茶桶,拎着颠颠往回跑,剩瘦子太收拾小桌凳,悠悠跟在后头。
回瘦子太家放好桶,大脑壳惦记汪进,出门朝三栋跑,才出走廊便被妈妈揪回三栋屋里,剥得精光按大脚盆里洗了个遍。
洗完妈妈拿粉团用冰片粉把大头浑身上下扑成白人。
大脑壳扭动身肢,说:
“好了,够了。”
妈妈照他屁股打一下,道:
“一天到晚记得玩!你又想去哪里疯?”
李江波挣脱说:
“我想去看大人下棋。”
妈妈笑:
“下棋?你认得车马炮么?去!喊你爸爸回来洗澡换衣服,免得我又洗两道。”
大头满口应承,颠颠跑走,身后粉尘如雪。
妈妈喊:
“上了竹床就莫下地了!要再玩出汗,当心我打你屁股!”
大脑壳吐舌头跑进三栋天井,回头瞧瞧,折身蹑手蹑脚拐入四门,朝四楼摸去,到三楼半悄声唤:
“汪进,汪进…”
漆黑楼道里死寂无声,大脑壳屏住气,摸到毛弟家门口,靠门侧耳听一会,黯然摇头,转身朝楼下走。
没行两步,忽听屋里桌椅拖动,噪音刺耳,仿佛猫爪在毛玻璃上重重划过!声虽不大,却似要将人耳膜撕裂!
大脑壳汗毛倒竖,踮脚走回门前,房间里声音消失了,像消散的轻烟。
李江波呆呆站着,心想:
屋里是灵丽的妈妈还是汪进?…又或者是个鬼?…一只杀掉毛弟全家的鬼!…
胡乱想着,隐约觉得漆黑门板里有双鬼爪凸出来,死死掐住自己脖颈!
大脑壳想喊,却已发不出声音。
忽地后脑风过,后脊梁毫毛再起!
大脑壳猫一般跳起,转身轻轻落在地上,见一团黑影呆立,刚要叫,那黑影扑过来捂住大头嘴巴,拽他朝楼下狂奔。
两人不住气跑到二楼,大脑壳蹭亮光一瞧,惊道:
“丑丑!”
丑丑憨笑不作声。
大脑壳说:
“丑丑你么样来了?才将吓死我了。”
丑丑道:
“我见你偷偷摸摸进四门,就跟来了。”
大脑壳说:
“哦,那你刚刚听到灵丽屋里有怪声没?”
丑丑拼命点头,道:
“我吓不过,才拉你逃跑的。”
大脑壳问:
“你觉得那是么事?”
丑丑摇摇头,忽说:
“一些时冇见到灵丽和毛弟叔叔了,你说会不会是他屋里来了麻胡子,把一家人都吃了?”
大脑壳想一阵,喃喃道:
“麻胡子吃了人,还留在空屋里作什么?…哎呀!不好,麻胡子会不会把汪进吃了?”
说罢拉着丑丑疯一般冲出三栋。
丑丑问:
“大头大头,你做什么?”
大脑壳说:
“找汪进,看他被鬼吃了冇。”
路过刘家俊家门口,丑丑见里屋灯亮,扯脱大脑壳道:
“大脑壳你自己去吧,我再不回屋,又要挨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