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当空,江汉寂寥。
雷破尸远远望着黑先生,竟似面有惧色。
人狗对峙…
江中人展颜笑道:
“大黑。”
忽伸双臂,漫天虫影直罩大黑狗。
黑狗不动,待毒虫近身,咧嘴卷舌,直将毒虫吃得干干净净,咂咂嘴冷望那人。
那人愣愣,说:
“大黑,我养你大半辈子,难道你连主人都不认了么?”
袍袖忽动,八珠连发,流星赶月,“砰砰”作响,在黑狗周身炸燃!
“黑先生,当心!”
蒙花落乌血猛喷!
“吽!”
大黑狗鬃毛炸裂,忽地闷吼,体型暴涨数倍,竟变作黑熊般大小!
周遭烈火俱熄,却不料雷破尸佯攻黑先生,意在蒙花落,独有一弹划道诡异弧线,落在蒙花落身前二尺,青焰爆燃!
雷破尸不进反退,纵身八尺,直坠在江河夹隙那串漩涡里,望下游急漂!
怎知漩涡势大,直把人拖入水底…再吐出来,已在数丈开外,骇得那人惊呼连连,竟似年轻女子声音?
“冉小北!”
大黑狗回身低哮,青焰熄灭大半。
蒙花落挣扎道:
“黑先生,我命不久矣,快追!抓着那凶手,便知祸害五大苗的元凶!”
大黑狗摇首似不同意。
蒙花落强撑说话,真力耗尽,口鼻中鲜血泊泊流出,脑壳歪垂,犹自说:
“去,快去!”
大黑狗顿顿足,低吼一声,返身三两步奔至江边,眼瞅假雷破尸已远在三十丈开外,仰天虎吼,矬身如箭般冲出!
直贴着水面奔出十数丈,终跌入滔滔江水中,犹望远处人头奋力游去!
丫头师徒三人优哉游哉,沿河下漂。
青皮嫌二人都不帮着带瓜,举拳捶一个掏瓤心吃掉,眼瞅麻木在旁看得眼馋,推个大瓜过去道:
“想吃自己动手。”
麻木笑笑:
“我肚子都吃鼓了,哪还能吃,还是你拖到好。”
青皮抹抹嘴边红汁,嘟嘴射他两颗瓜子,压低声说:
“你吃饱了,师父咧?莫说我不给你拍马屁的机会,把师父哄高兴了,说不定明天多教你两手。”
三言两语说得麻木心动,游近来接过瓜划到丫头近前,道:
“师父,青皮吵说瓜多拖不动,他才将捶了一个。干脆,我们帮他消个大的吧?”
丫头适才在瓜船上顾着形象吃了个半饱,到也不饿,思想把瓜拖上岸让伢们分分,才要让麻木把瓜递过来自己拖,不想麻木手快,“噗”一下,大瓜炸开,瓤红似血,看得爱人。
麻木忙捧了瓜,踩水把瓤心那块递给丫头,说:
“师父,这瓜太大,吃不了,只吃中间吧,中间又甜,又冇得籽。”
自己捧了小半,挖出瓤囫囵吃尽。
丫头每日里练功消耗大,捧着大半西瓜不知不觉吃得七七八八。
青皮扔了瓜皮,搂着仅剩西瓜,手脚活动开来,像鱼一般绕着两人游三圈,乐道:
“师父,都说人生逍遥快活,是不是指的此时?”
丫头望天打个饱嗝,笑说:
“正是,正是。”
青皮左冲右突游一阵,道:
“麻木,你会唱戏,来段让师父过过瘾。”
麻木问:
“唱么事?”
青皮说:
“反正我们也不懂,图个热闹,唱西游记吧。”
麻木道:
“师父,唱戏我冇正经学过,都是瞎唱。”
丫头笑:
“你瞎唱,我们瞎听。”
麻木想想,便咿咿呀呀胡唱起来。
唱到调门熟处,丫头、青皮跟着应和,河面之上,好不热闹。
拐过河湾,麻木忽尖声学了唐僧样子说:
“悟空,前头是何地界?可有妖怪?”
青皮抱着瓜,挠腮道:
“师父!待俺老孙探探再说。”
麻木接一句:
“速速探来。”
青皮手搭凉棚朝下游望望说:
“师父,此地唤作集家嘴,再往前便是龙王庙,常有恶龙兴风作浪。”
麻木道: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青皮笑说:
“不碍事,他们的祖宗东海龙王都是俺老孙手下败将,何况一条小小江龙,惹恼了俺老孙,沿长江直打到东海去,把东海龙王的龙子龙孙统统剥皮抽筋!”
麻木摆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悟空,你若再喊打喊杀,为师便要念那紧箍咒了。”
说话作势,青皮忙拦住说:
“莫念莫念,师父,不如我们绕道南岸嘴,就在那里上岸歇息可好?”
麻木道:
“且由你罢。”
青皮说:
“师父,且等老孙用火眼金睛瞧上一瞧。”
刚蹬水引颈,忽惊道:
“师父,你们看,那是么事?”
众人急瞧,但见南岸嘴水草荡中忽有火光冲起!
麻木奇道:
“夏天冇过完,春节还离得远,怎会有人放焰火?”
丫头皱眉,又听青皮惊呼:
“快看快看,江面上是么事?”
麻木大叫:
“好大的狗子!”
丫头却说:
“如今到处杀鸡杀鸭,打猫打狗,哪还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