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抹把脸,反泼他一掌,说:
“就你行,你要过足瘾,得漂到天兴洲去。”
青皮笑道:
“哪用得着去天兴洲。等等,看今日火好不好。”
三人随波逐流,忽听下游“呜呜”鸣笛,青皮从水里冲出大半身子望去,大笑:
“哈哈,跟到师父就是火好,不是沙船,是瓜船。”
但见艘机驳船突突朝上行,一船西瓜垒得山高,只把甲板压得与水面平齐。
那时人穷,伢们在河里游泳见着瓜船便如饿狗子看到肉骨头,水性好的纷纷抢上船偷瓜。一船瓜过武汉,往往剩下十之七八。
青皮挥挥手,说:
“师父、麻木,你们跟紧,我打头阵。”
说罢打自由泳朝船头游。
瓜船上凶神恶煞站着几条大汉,手执长篙,见有人扒船搂头便打,手脚慢的伢头破血流,灵光的趁乱爬上船舱,朝水里卯足劲丢几个瓜,趁竹篙扫到之前,泥鳅般钻入河里。
青皮眨眼甩开丫头、麻木十来米,刚贴船边,长篙便到!
青皮往水里一钻,竹篙扫空。
丫头远远望见,忙对麻木道:
“危险,我们快些。”
二人抢到离船三四米,看青皮在船中段冒出头,扒着船舷轮胎,哈哈大笑。
船首二人,见青皮块头不小,握篙抢去,兜头便戳!
丫头、麻木趁乱贴拢,丫头见势危及,手搭船边喝声:
“麻木,你先上。”
单臂使力,硬生生把麻木托出水面!
麻木轻搭船板,站上船头,直向竹篙大汉冲去。
青皮在水里笑声未歇,喝声:
“来得好!”
挺臂格在条竹篙上。
握篙汉子双手欲裂,一条竹篙冲起五六米,斜斜落在上游。
另一人呆得一呆,竹篙已被青皮抓着。
青皮骂:
“狗日的天天扫人下船,我今天也让你尝尝落水狗的滋味!”
手腕翻转,那汉子竟似抗不住,趔趄两步,直栽入河里。
丫头急喝:
“青皮不可!”
掌力急吐,人如鹰鹞,翻上船头。
青皮闻言手上稍缓,却见落水汉子手脚乱扑。
船头大伙握长篙呼喝来救。
麻木挡住道:
“你们要么样?”
汉子操乡音嚷:
“他不会水!”
丫头忙喝:
“青皮,救人!”
青皮摇摇头笑:
“不会游泳当个么水手。”
把手里竹篙望空一抛,脚蹬船壁,箭一般冲出去,从背后搂着那人,说:
“憋到气,莫慌。”
船上水手见青皮竹篙射来,挥篙去格,哪知身后丫头泥鳅般钻出,轻巧巧弹开大汉,抄着竹竿直朝水里点去,喝声:
“青皮!”
青皮奋力一划,反手捉住篙尾,让师父拉回船边,怀里搂着那人兀自发懵。
丫头道:
“麻木,搭把手,拉他们上来。”
麻木探身喊:
“喂!你不上来,是不是还想游一回?”
那汉子才恍然递过手,狼狈爬上甲板。
青皮轻踩舷外挂胎,翻上甲板。
被救那人憨直,望河里遭青皮弹飞竹篙道:
“你赔我篙子,赔我篙子!”
丫头说:
“一根篙子得卖角把钱,丢了可惜。”
手中竹篙如剑刺去,正中水里长篙。
长篙这头沉,那头翘。
丫头竹篙由刺变挑。
“啪!”
两篙相交,水中长篙打旋飞起,早被青皮抄着,递还水手:
“给,赔到你。”
众水手里有个练过两年武,瞧师徒三人电光火石间救人捞篙,本事了得,抱拳说:
“得罪了,朋友。”
丫头还礼道:
“好说。”
眼看水手围拢来犹自不忿,再瞅手中篙尖支棱着数支长钉,随手挽道棍花,掉转长篙,分指连弹!
“嗖,嗖,嗖!”
长钉纷飞。
丫头说:
“伢们上船偷瓜固然不对,也犯不着把人钉得头破血流。”
水手们见丫头肉指头竟比榔头还狠,不由暗暗钦服,再无人敢动手。
会武水手踢落水大汉一脚,道:
“苕伢,还不拿烟来谢救命恩人。”
苕伢应声往船舱跑,青皮拉住说:
“莫忙,莫忙。我师徒三人夜晚在河里乘凉,搭个便车,叨扰了,烟我们不吃,就爱这刚摘的瓜。”
苕伢性子直,放声喝:
“怎么样,我说吧,他们还是要抢瓜,伙计们,跟他们拼了!”
丫头待要阻止,却见青皮摇手笑道:
“苕伢,莫急,你这船瓜到了地头也是卖,你直说个价,我买便是,不白吃。”
苕伢说:
“我们的瓜又大又甜,小的得卖三分,大的可以卖到五分。嘿嘿,你莫哄我,你们三个浑身上下哪像有钱的样?”
青皮笑笑:
“你只管找大的挑三个熟瓜来,我变魔术你看。”
众人笑呵呵看苕伢爬上瓜山。
懂武水手悄悄回船舱唤船老大来。
船老大久闯江湖,见着丫头三人,忙抱拳撒烟,又冲瓜山喊:
“苕伢,捉上好的大瓜挑些来!”
苕伢抱得瓜来,兀自不肯放手,冲青皮说:
“你说变魔术的咧?我看你么样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