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远远坠在后头,暗想:
老家伙平常看着精神,今日怎么像掉了魂?…究竟哪里不对?
眼瞅老者身影在林间一晃,赶步追上,人却没了!
前途五道小径鬼爪般伸远,隐没山林,辨不出老头方向。
望望来时路,百灵拿石子在树上刻下记号,选条路踏入,只觉在龟山中绕了大半圈却从鬼爪小径另一条路兜转来!
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仿佛群鬼在嘲笑。
百灵两臂起层鸡皮疙瘩,见天愈黑,沿来路退下龟山。
鬼爪小径靠右那条路最曲折,钻行百十来米却是条死路。
死路尽头一排老樟,藤蔓纠缠,无法下脚。
蒙花落回头看看,确认甩掉身后尾巴,冷哼一声,对其中一颗不起眼大樟树直撞过去!
树还是树,人不见了。
樟林那头,别有洞天。
蒙花落遥望地穴不远,暗想黑先生或能解我之厄,心中激荡,忽听耳畔风响,斜刺里杀出条黑影,直把蒙花落拍在地上!
黑影沉声道:
“别动!再动你只有死。”
蒙花落浑身酥麻,不知哪些穴道关节被制,竟连口舌都麻不能言,不由暗叹:
唉!落难猛虎不如狗,老子今日只有任人宰割了,恩恩怨怨,唯有来世再报。
恍惚中,但见黑影掏柄小刀,沿蒙花落右臂八大穴飞刺!
“嗤嗤…”
黑血激射,手指连心,剧痛之下蒙花落却似清醒了些,依稀瞧那人身形面熟,想张口说话,忽被捏住面颊关节,不知被人塞了把什么东西在嘴里,腥臭入脑,直欲把人熏昏!
蒙花落心想:
苦也,苦也!有种杀了老子,何苦百般凌辱。
却听那人说:
“吞下去!”
蒙花落努嘴想吐,嘴里臭烘烘那团物事一阵拱动,像是蛇虫直钻入肚腹!
那人顺蒙花落胸腹连连拍打,蒙花落只觉一条火线烧到胃里,霎时间五内俱焚,身体微搐,不由暗叹:
天亡我也!
那人拎起蒙花落,倚树而坐,昏暗中终于露出半张脸望蒙花落冷笑。
蒙花落腹内火烧,面红耳赤,强忍半晌,方嘶声道:
“原来是你,我早该料到是你。”
那人说:
“我什么?”
蒙花落道:
“明人之前不说暗话,龙朝海,你是不是下过神堂湾?”
龙朝海面现惊诧,旋又微笑说:
“神堂湾!…你怎么知道?嘿嘿,花落,我要是没进过神堂湾,现在拿什么给你吃。”
蒙花落道:
“好,好。你终于承认了。神堂湾乃三苗禁地,除三苗历任掌教凡人不得入内,龙朝海!你不怕苗疆祖先蚀骨肉烂之咒么?”
龙朝海望蒙花落,腮边肌肉跳两跳,说:
“这事说来话长…”
蒙花落道:
“什么话长话短,你是要等我毒发再动手吧。我老婆子虽只剩几口气,到也不把你这些神堂湾的唬人玩意放在眼里!”
龙朝海忽惊喝:
“你!…”
不防蒙花落忽地弹身而起,双拳反擂!
“噗!”
口鼻飚出一道污血,黑似沥青,直射龙朝海。
仓促间斜退三步,龙朝海撩衫遮挡,麻布长衫仍沾了几滴,“嗤嗤”有声,黑烟冒起。
大半黑血射在尘埃,昏黑中瞧不清是什么在土中蠕动,但见蒿草枯倒一片!
龙朝海暴喝:
“花落!”
蒙花落斜退,冷笑道:
“莫以为你得了神堂湾几样宝贝就无法无天,老娘这十年也不是白过的…”
语声渐低,人竟似消失了!…
龙朝海发足追去,眼看地上黑血丝丝缕缕,撵出一两百米,突然消失,唯有长叹一声,低头细看长衫焦洞,喃喃道:
“不对,不对呀,怎么会这样?!”
仔细撕下破布,小心叠好,打怀里取个铁筒装了,暗想:
蒙花落呀蒙花落,你这一走,纵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你咯。
返身回遇蒙花落处,在枯草旁蹲地看半天,低声自语:
“果然,果然是…”
又摸管铁筒,在土里不知挖了什么装着,才摸几把药粉,纷纷扬扬洒落。
黑土一阵骚动,龙朝海退立丈外,目不转睛说:
“厉害呀厉害…”
袍袖挥出,磷光莹莹,再划根火柴弹去。
“嘭!”
火光一瞬,十来秒便熄,磷火里隐约能听着嘶叫,仿佛有玩意在垂死挣扎!
山林愈黑,虫儿们开起了音乐会,寥落的萤火虫仿佛游荡的孤魂。
“咔嚓”
密林深处一截人粗老枝跌落,吓得周遭失声。
隔不一会,虫子们又唱起来,没完没了。
枯枝打个滚坐起来,却是个人!
那人沿着山脊往前走,满眼血丝,头发散乱,似已发狂!
她内心确在狂喊:
“黑先生,黑先生!你听到了没?…快来!快!”
风卷残云,现半弯月。
那人一双赤目迎风眨动。
两行泪淌下来,泪中有色。
究竟是血,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