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花落兀自喊:
“黑先生,黑先生呢?”
斜眼见黑黑一团卧在洞角,扑过去唤:
“黑先生,你怎么了?”
黑狗忽立起来,目光凛然。
蒙花落松口气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黑先生摇摇头,喷个响鼻。
龙朝海、田根深、罗西平几个围拢来,齐问何事。
蒙花落只是不语。
吴片片追进洞来,说:
“老蒙,你今天是么样了?”
蒙花落支吾应着,等众人散开,悄悄走到黑狗身边,附耳道:
“黑先生,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能跟我走一趟么?”
黑狗眨巴眨巴眼,似同意了。
蒙花落抬头说:
“哥几个,我带黑先生去遛达遛达。”
众人脸现惊诧,蒙花落看来,却似各怀鬼胎。
一人一狗出得洞来,黑先生往前一路小跑,三五拐弯,已到龟山深处,方寻块空地,回头等蒙花落。
蒙花落撵来,四下瞄半天,道:
“黑先生,您…您知道我请你来有什么事吗?”
黑狗侧头瞄瞄她,竟点点头。
蒙花落待要再说,黑狗忽耸耸鼻子,上前扯她衣襟。
蒙花落伸手摸出油纸包,拈只蚱蜢,问:
“黑先生,你告诉我,这油蚱蜢里有古怪没?”
黑先生偏头一咬,叼着蚱蜢,大嚼数下,仰首吞落,又拿眼示意。
蒙花落道:
“黑先生,你是要我也吃一个么?”
黑狗点点头。
蒙花落只得吃蚱蜢,直嚼得满嘴药香,入腹后一股热力沿丹田散遍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
一人一狗眨眼分了大半包蚱蜢。
蒙花落边吃边道:
“黑先生…嘿嘿,原来蚱蜢是好东西,我错怪老吴了。不过…黑先生,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也许,我再不说以后都没机会了。”
黑狗似人般长叹口气。
蒙花落说:
“当年五大苗掌族换代由雷老主事,四大族中以我天资最差,虽勉强选作掌族,终归不入雷老法眼。所以我几十年来一直暗自用功,希望能为我白苗争个面子。但雷老却似反更小瞧我了。所以,黑先生,我对雷老虽然尊重,却心里总留着个疙瘩。”
黑先生人立起来,伸爪轻拍蒙花落后背。
蒙花落接道:
“中土浩劫再起,雷老十年未现神踪。这次根深搬我们来寻冉小北,我本不愿…可想黑苗一脉,事关三苗大运,便独闯江汉,天幸让我先发现妖女踪迹,我本想日后见着雷老,算是头功一件。哪知龙王庙一战,我们几个竟一败如斯。…黑先生,不瞒你说,我今日又寻到民权路,可…唉,黑先生,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这把老骨头,是再回不去了。…黑先生,若我真出了什么意外,那证明我们之中,一定有内奸。…也许内奸还不止一个。黑先生,日后你见到雷老,一定告诉她,蒙花落虽手艺不精,可一腔子热血都是为三苗洒的。”
黑先生忽仰天“汪”地一声,仿佛在叫好,眼角微微泛红。
蒙花落抹把老泪,望黑狗拜倒,说:
“黑先生,拜托了,请一定把奸细找出来,莫断了三苗香火。”
黑狗低吠一声,衔蒙花落衣领似要拉她站起。
蒙花落道:
“唉…黑先生,我如今只能信你了。”
黑狗眼中精光掠过,抬头望望天,昂首慢慢朝回走。
蒙花落跟在后面,喃喃说:
“黑先生,跟你聊一会,我心里舒坦多了。”
人狗回洞,黑先生自去角落卧了。
众人上前招呼,蒙花落只以疲累推脱,去洞深处离人三丈多打地铺。
隔阵吴片片悄悄摸来问:
“花落,身子哪里不舒服。”
蒙花落待要装睡,暗想先前误会,小声说:
“还好,就是乏了。…片片,那蚱蜢真是你做的?怎么透着股异香?”
吴片片道:
“东西是我亲手捉,亲手炸的,朝海加的补药,大伙吃了都赞。”
蒙花落皱眉问:
“那她自己吃了没?”
吴片片说:
“她吃得不少,要不是我拦着给你留半包,只怕都被她吃光了。”
蒙花落道:
“片片,我记得上次十年之会,朝海身上好像并没有这么多瓶瓶罐罐。”
吴片片点头说:
“嗯,你这一说,她的确像变了不少。”
蒙花落若有所思,半晌问:
“片片,龟山左近可有古怪名堂?”
吴片片道:
“我游走数日,只在显正街看到个天主堂,再就是翠微路那里的归元寺了。”
蒙花落说:
“天主堂?洋人的玩艺能翻多大浪…且待我几时去归元寺走走,看和尚有何门道。”
吴片片拦道:
“花落,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老姐几个都不小了,身子重要。”
蒙花落说:
“我晓得,晓得。老吴,我不会撩祸的。哎,你那‘望月’刀可有下落?”
吴片片摇头长叹。
两人相视苦笑,翻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