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宗义见老婆眼眶发红,忙道:
“我的金芳同志,你当罗汉是三岁小伢,没人管顾?别个正暂是堂堂男子汉,又习得一手好武,追他的姑娘伢只怕要从王家巷排到六渡桥去了。”
朱金芳揩揩眼角,瞪圆眼问:
“真的?!罗汉,你跟孃孃说实话,是不是有对象了?姑娘是哪家的?”
罗汉脸刷地通红,直摆手说:
“孃孃,你莫听叔叔说酒话,冇得的事。我五大三粗的,又冇得么文化,哪个会喜欢。”
说着话,脑海里一个白衣女子袅袅娜娜,缥缈若仙,侧转过头,不是白玛是谁!…白玛望罗汉抿嘴一笑,袍袖翻飞,消失在苍穹…
卢宗义指罗汉道:
“金芳,他要不是有了意中人,会笑得这甜?”
朱金芳也觉罗汉神情有异,伸手拧他耳朵骂:
“好啊!如今长大了,连孃孃都骗,还不老实交待!”
罗汉忙喊:
“疼,疼!孃孃,耳朵被你揪掉了!”
朱金芳放手道:
“你今日不讲清楚,不许出我的门。”
罗汉摸着耳朵发烫,却不知是揪的还是羞的,只得喝口酒,说:
“孃孃,我都这大了,喜欢的姑娘伢肯定有…只是,我中意别个,却不知道人家是么样想的。”
朱金芳道:
“呵,你小子真有意中人了。那伢是哪里的?长得么样?在哪里上班?屋里都有些么人?…”
卢宗义忙拦住说:
“金芳,你像机关枪扫射样的,还让人么样吃饭?来来来,罗汉,先吃块肉,再慢慢谈。”
说话朝罗汉碗里夹块肉。
罗汉忙把肉丢嘴里,囫囵大嚼,解尴尬。
好容易咽下,朱金芳早等得不耐烦,催道:
“快说快说,把老娘急死了!”
罗汉装苕:
“说么事?孃孃。”
朱金芳敲他一栗果,夺过杯筷道:
“不说不紧吃。”
罗汉摸摸脑壳,一五一十讲叙白玛来历…
朱金芳听罢问:
“啊?!那姑娘是西藏的?那不是乡里户口?往后找工作也是麻烦,唉…苕伢,你跟孃孃讲,那小师妹是不是长得很灵醒?”
罗汉闷头往嘴里塞颗卤蛋,不住点头。
朱金芳道:
“唉,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娶个没工作的,往后日子怎么过?”
罗汉不语。
卢宗义干咳一声,说:
“漂亮哪个不爱。只要我还在位子上,户口、工作往后都能想办法解决。关键问题是,罗汉喜欢别个,那丫头对他有冇得感情?不然谈再多也是白搭。”
朱金芳道:
“宗义,你这些年干部果然冇白当,看问题有水平!想当年我们哪有那多情呀爱的,我还不是看你死命的追我,人老实上进,才答应的。”
卢宗义干笑:
“呵呵,谈罗汉的终身大事,么样扯到我身上来了。”
朱金芳夺过他酒杯,嗞一口,戳卢宗义脑门道:
“么样?你把老娘哄到手,想不认账?”
卢宗义忙说:
“认,我认!我那还不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罗汉,你以后要把叔叔这优点学到,死缠烂打,追到手算数。”
朱金芳敲敲桌面,沉吟道:
“实在不行,我过两天扯两块呢子布,去你师父家提亲,把你们的事定下来,再慢慢培养感情。”
罗汉刚喝口酒,吓得呛在嗓子眼,不停咳。
卢宗义说:
“金芳,我晓得你是好心,可万一把伢吓到,那不是帮了倒忙。”
朱金芳想想也是,问:
“宗义,那你说么办?”
卢宗义道:
“依我看,这事得从长计议。罗汉,你只管卯起追,缺钱缺人,我跟孃孃随时支援,等时机成熟先引到屋里来,让我们见个面,然后孃孃再找机会去你师父那提亲。”
罗汉脸喝得通红,说:
“都是冇得影的事。”
埋头只是猛吃。
朱金芳拍他一掌道:
“么事冇得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小子怕么丑?”
说话去里屋开五屉柜,从工资信封里抽张十元,出来说:
“有冇得钱?冇得钱追个鬼的媳妇。孃孃今日高兴,赞助你十块,你小子上点心,可得把媳妇跟我引进门。”
罗汉忙道:
“孃孃,我有钱,有钱。我都上班这些年了,哪还能拿您家的钱。”
朱金芳说:
“你一个月三十来块能顶几回用?莫犟,拿到。”
罗汉坚持不要。
两人推让半天,卢宗义忽道:
“罗汉,你们老朱家本来就人不多,你妹妹又远在外地,日后我跟你孃孃老了,还指望你照顾,你要不拿这钱,我和孃孃往后怕是要做孤老,没得人养老送终了。”
罗汉本想再辩,见朱金芳两眼红红,只得低头说:
“叔叔孃孃,我从小就是您家们照顾,这些年也冇报答,等你们上了年纪,我罗汉就是讨饭,也会把你们供到。”
朱金芳把钱塞入罗汉荷包,道:
“哪个要你讨饭,我们要等到媳妇来养。你实在过意不去,这钱就当我借你的,等你以后结了婚,再和新娘子慢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