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兰敲大头一栗果,道:
“冇得大冇得小,不懂礼貌!宗义媳妇,你太客气了,好吃的还是留到待客吧。”
朱金芳笑笑:
“冇得事,王主任。大脑壳,那你想吃么事?一会孃孃做到你吃。”
大脑壳望着朱金芳,仿佛从她瞳仁里瞧见汪进蜷在街角,低头不再说话,直闪入屋里。
瘦子太道:
“唉,这伢胆小,认生。宗义媳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好酒好菜还是紧着客先。”
朱金芳说:
“都是街坊,讲么客气。王主任,我不跟您家争,等下做好了,再端一碗来,正暂我先去忙。”
瘦子太道:
“那我先谢谢您家了。”
朱金芳摆手笑呵呵去了。
瘦子太望她背影,说:
“几好的人咯,比怒潮媳妇勤快。”
正要回屋,巷子口人影晃动,却是汪进摇摇摆摆走来。
王佩兰道:“进进,这几日到哪里去了?吃了饭冇?”
汪进嘿嘿一笑,点头说:
“吃了,吃了。今日火好,才将蹲在‘老福庆和’门口,吃了两大碗三鲜面。”
瘦子太心知他在‘老福庆和’讨饭,暗想往昔汪家风光,心内一酸,道:
“进进,以后冇得吃的,只管上瘦子太屋里来,大脑壳吃么事,你吃么事。”
汪进见瘦子太身后冒出颗大头,二人暗使眼色,却冲王佩兰傻笑说:
“好好!谢谢您家。太,我回家去了。”
扭头蹦蹦跳跳朝后院跑。
瘦子太望他背影叹:
“唉,造业的伢!…虽说疯了,却比以前懂事。”
转头回屋,盘算晚饭。
勇勇、鼻涕王几个正在墙根玩得起劲,强强忽努嘴道:
“哎,汪进来了。”
勇勇心道:
“个疯子有么怕的。”
又想自己才将说过的话,停珠子站起,说:
“汪进,你来不来跟我们玩?”
汪进呵呵笑道:
“你们几个鸡屁点子,哪是我对手,再说打珠子是小伢玩的,我已经不玩了。”
说罢转身要回屋。
勇勇不服,拦住说:
“嫌打珠子不好玩,那你想玩么事?”
鼻涕王道:
“滴扣子还是飞刀子?我们都陪你玩。”
汪进却不买账,说:
“那都是小屁伢们玩的,你们玩得好好的,非拉上我个疯叫化子干么?”
勇勇道:
“你自己承认是疯叫化子,却不让我们喊。”
汪进傻笑:
“那当然,我自己喊那是自我批评,你们叫就是人身攻击。”
强强撩他道:
“汪进,那你自我批评到我们瞧瞧。”
汪进便冲天嚷:
“我是疯子!我是神经!我是叫化子!…”
直喊得额头青筋冒起。
伢们哄然大笑,鼻涕王怕汪进发作,拉众人道:
“等他自我批评,我们还玩小伢们的玩意去。”
大伙掉头走,汪进却在后头喊:
“狗日的你们是么样不长记性!”
勇勇听得骂,登时火起,回头道:
“狗娘养的,你骂哪个?”
汪进指他鼻子喝:
“就骂你这些臭不懂事的!”
勇勇忍不住一拳擂去,正中汪进鼻梁。
血飙出来,射勇勇一脚,剩两条红线如蚯蚓蜿蜒挂在汪进嘴角…
勇勇怄不过还待再打,鼻涕王忙扯住说:
“勇勇,你先前说的话,眨眼便忘了?”
不待勇勇争辩,汪进却道:
“你们只晓得窝里斗,搬到门腔子狠,把大龙、细毛、熊可海早忘到后脑壳了,还有谁想到跟他们报仇?”
勇勇说:
“报仇?大龙、细毛是被丨警丨察判的,熊可海也是你当公丨安丨局长的后来爹用枪打的,汪疯子,你要我们么办?难不成要我们几个糙子伢冲到公丨安丨局去贴国家的大字报?”
强强也道:
“真要算起来大龙、细毛都是被你死鬼老头害死的,大熊又是被你干爹杀的,看来我们要报仇,得找你汪进。”
汪进白眼一翻,伸长脖颈,用手一划,示意众人来砍。
勇勇伸手欲打,却被鼻涕王捉住,登时醒悟,说:
“狗日的,险些上了你的洋当。”
强强挥手扇汪进一耳光道:
“狗日的疯子,莫以为今日勇勇答应不打你,这里冇得人敢对你出手!”
汪进脸上顿起五道红苔,兀自仰天大笑,似不觉痛。
强强被他笑得心虚,待要再打。
勇勇扯住,撇嘴说:
“算了。”
强强道:
“今日不是勇勇在,看老子不打断你胯子!”
汪进笑声更响,直震得伢们头皮发麻,方说: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哈哈哈哈!”
伢们听得发懵。
勇勇问:
“他神里神经的在嚼些么事?”
鼻涕王想想说:
“像在念诗。”
强强哄笑道:
“汪进上学时长期成绩倒数,清醒时节都不晓得诗字么样些,正暂苕了,到会吟诗了。”
勇勇好奇,问:
“汪进,你几时学会作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