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太婆却骂:
“么狗屁乖孙,连祖宗都不认,你老朱家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胖爹爹笑道:
“哪里哪里,死老太婆,你看乖孙手上拎着东西,不正是来给我们上供的?乖孙,快来,让爹爹看看带了么好吃的。”
说话伸一双黑手便抓。
罗汉搂纸包往后退,说:
“爹爹婆婆,您家们搞错了,我……我是来看师父的。”
恶太婆揪住胖爹爹,直把他耳朵扯得一尺来长,骂道:
“像么样,我冇说错吧,你们老朱家冇得一个好人。”
胖爹爹变了脸,一脚把恶太婆踢上树,让树枝戳个对穿,也骂:
“狗日的恶婆娘,老子屋里门风都是让你败的!”
扭脸恶狠狠瞧罗汉,道:
“小狗日的,一晃二十年不来,今日来了,不拜祖宗不说,还去看外姓人。真是气死老子了,来来来,你干脆也莫走了,等老子揪下你脑壳,留在这块赔我跟老太婆解闷。”
说罢挥爪便抓。
罗汉偏头躲,终究慢了,顶门心一凉,急退五步,眼瞅一缕黑发飘落,头顶百会一道凉气直贯丹田,眨眼间右眼变色,喝:
“两个老东西,我不管你是人是鬼,若说些好话,我念在相遇有缘,或把师父的供品匀些你们,如今要打要杀,你们当老子是吃素的?不服只管来打过。”
树上恶太婆把身子从树枝上拔出来,鲜血淋漓凌空扑击!
罗汉昂首见血,再眨眼右眼仍白,左眼血红,急抬腿‘朝天蹬’直取恶太婆面门!
恶太婆惊呼一声,栽入树丛,大叫:
“老头子小心!这小子有点鬼名堂!”
胖爹爹闻太婆提醒,止住身形忽道:
“死婆娘,我说乖孙怎会犯上作乱,你瞧瞧,他背上趴的是么事?”
恶太婆从树缝里探出头,说:
“哟呵,三头六臂,乖孙背上爬着三只小鬼!”
胖爹爹也道:
“哪里哪里,小鬼一个摞一个,少说有八九个!”
罗汉听得恐慌,扑上前与胖爹爹、恶太婆打作一堆。
初时两边不相上下,待斗得一会,罗汉终究有习武底子,精神抖擞,又把两老各踢个筋斗。
恶太婆便喊:
“死老朱头,今日莫供品讨不到还搭上两个老骨头,我们逃吧!”
胖爹爹还要打,不防脸面又捱一拳,忙被恶太婆拉着冲天飞起三丈,复栽下来,化两道黑烟,直朝荒坟里钻……
罗汉杀得性起,右眼白芒炽盛,怒喝:
“哪里跑!”
冲过去‘旋风腿’横扫!
“啪!”
人未踢着,坟头长长条石被踢碎,剩半截歪歪倒倒……
罗汉一手揉脚,一手揉眼,瞳仁里白光黯淡,再寻不着黑烟,细看坟头,哪有一丝缝隙!
暗想:
莫不是老子又心神恍惚了?才将都是幻觉?……
看半天坟,转头瞄那残碑,剩半截上依稀扭扭曲曲刻几行小字,写着:
孝子:朱金贵、朱金辉
媳:马丽华
孝女:朱金芳
婿:卢宗义
罗汉脚下发软,颓然坐倒。
朱金贵,马丽华正是自己爹娘。唯一的叔叔朱金辉抗美援朝,牺牲在朝鲜。姑姑朱金芳远嫁青山,一年难得见一回。
点根烟心道:
原来这真是爹爹、太的坟。
抽完稳住神,罗汉翻身磕头,说:
“爹爹、太!孙子年少无知,今日冲撞了,还望您家们原谅。今天走得匆忙,冇带么好东西来跟您家们上供,等下回来,一定补上。”
想想把自带的酒浇些在坟头,花生米兰花豆剩的少便懒得放,又摸根烟点着,作揖道:
“爹爹、太。孙子以烟当香,给您家们上香了。”
眼见烟立不住,拿手在坟头抠个洞插好,拍拍手,往扁担山里去……却未见身后老树上扑扑飞来两只白蝴蝶,落在碑头!
罗汉在山里兜兜转转,不一会豁然开朗,细想前几天来时路,一步步寻到柴勇坟前,见地上一堆黑灰,似是新烧。
探手摸摸,犹有余温,罗汉不由道:
“看来拐子才将来过。拐子啊拐子,你为何总先我一步。”
发阵呆,瞄柴勇墓碑,叫声:
“师父,我来了。”
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边哭边点上白蜡,摸索排好酒菜,再燃根烟,哭道:
“师父,我错了,错了……都怪我,怪我……”
不知不觉,眼前青烟缭绕,竟现出柴勇,满脸含怒!
罗汉额头虚汗直冒,不敢抬眼,磕头说:
“师父,我情愿死的是我,是我……您家要埋怨我,干脆拿了我的命去,换您家一命吧!”
思想师父待自己如同己出,恩逾泰山,不由发起狠来,一头擂在地上,只把自己撞晕过去。
柴勇怒颜不改,直盯着罗汉……
远处一对白蝶振翅而来,直绕柴勇墓碑翻飞。
青烟淡淡,柴勇隐隐约约,再瞧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