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水管冲半天凉难解心燥,出门翻垣墙进中山公园,把柴勇所授内外家拳法逐一演练……
耍到后来,双目异光闪烁,手脚不受控制,直似疯魔乱舞……
舞一阵发连环脚,冲天窜起,腰腹折叠,忽喝一声,头下脚上,眼看脑壳擂着地上花岗岩,右拳闪电击出,直把桌面大块岩石擂成八片!
罗汉落地嘿嘿一笑,抄石片举掌便劈……
直劈过四块,石屑纷飞,眼中红白光芒消褪,方拍拍手,
抽根烟左思右想:
怎么心里老像猫抓?……是功夫练得不对?……还是跟拐子有关?……拐子为么事最近总针对我?……是因为掌门的原因,还是……白玛!难道拐子晓得我和芝麻的事了?……晓得又么样,男未婚女未嫁,白玛又不是属于哪个的,窈窕淑女,谁都可以追……唉,有几天冇看师父了,去求他您家保佑保佑,紧我睡个安生觉。
思想回屋,遍寻没有纸钱,只好拿一对白蜡,筒大半瓶酒,把吃剩的花生米、兰花豆油纸包好,踩车往扁担山去。
蹬过江汉桥,罗汉有心避丫头,不走琴台,过马路逆行贴龟山走,远远见小路上跑出个光头,喊:
“师叔!罗汉!”
罗汉只作不知,低头用力蹬。
天麻麻亮。
鸟儿早醒了,趁知了还没开叫,在龟山上叽叽喳喳,不晓得是吃了好吃的,还是在开会……
蓦地群鸟惊飞,薄雾中一棵老树微晃,树干后转出个老人,身手矫健,朝山下行,到得山脚却又一步一崴。
行至路口听人吆喝,身前一人狂踩车过,差点撞上,老人欲骂,抬头看人车背影,不禁低声道:
“怎么是他?”
回头看吆喝那人过马路去琴台,周围无人注意,跍马路边蹲守,等江汉桥上一辆大解放呼啸开过,忽弹身电射,紧赶几步,搭着车厢板翻上去,轻若灵猫。
大解放驶过钟家村,右拐带一阵风尘,恰与自行车同路,只车灯照耀下,已难觅踪影。
罗汉疯也似蹬车,心通通跳,暗想:
怕么事来么事,不想被拐子看到,却叫青皮撞见。
一口气直踩到十里铺,撵过四五台公交,才放慢速度,又想:
日后见着丫头青皮今天的事该如何解释……我正暂怎么像很怕拐子?……
不知不觉,眼前一座小山上坟头林立,扁担山到了。
寻偏僻地锁好车,罗汉认准方向上山。
山林寂静,行一会忽见老树后一点绿光飘过!
罗汉喝:
“是哪个?”
绿光一闪即逝,罗汉撵去,绿火又在三五丈前亮起。
罗汉火道:
“少跟老子装鬼吓人,你爷爷专治一切牛鬼蛇神!”
怒冲冲抢去,在山林里三转两绕,竟失了方向,心想:
以自己如今身手,怎会捉不到放火之人?……莫非那真是鬼火?
正纳闷忽听身后有人嘀嘀咕咕,连转六次身却不见人,说话声越来越响,似在身后,又仿佛在腹内……
罗汉汗毛立起来,喃喃道:
“管他是人是鬼,等老子去师父那办完正事,再来寻狗日的们晦气。”
想往林子外走,绕棵大树,差点收不住撞上个枯瘦太婆!
太婆冲罗汉咧嘴一笑,黑洞洞嘴里支两颗焦牙,说:
“乖孙,乖孙,你来了。”
罗汉后脖梗发紧,道:
“太婆,我屋里太不晓得死了几多年,我打小都冇见过她,大清早的您家莫作鬼吓人。”
那太婆声音尖起来,叫:
“狗日的们不孝顺,这多年冇说上坟来看看我们老俩口,今日来了,还不肯认我,罢罢罢,我去找死老头子来评评理。”
罗汉有心不理她,环顾左右,却见周围林木拥挤,大树像被人移过,竟连来路都封住,只余条小径,沿太婆细脚蜿蜒,不由自主抬脚跟去。
太婆一马当先,两脚踏得山响,地上一只脚印也无!
山风阴阴,罗汉望见,鸡皮疙瘩沿两臂朝上爬。
跨几道坟头,太婆纵身一扑,直趴在座长草坟堆上,嚎啕大哭……
罗汉见那坟上尽是荒草,想是久无人来。
太婆趴着,一只手却插入坟头,骂:
“个老不中用的,如今人我都带来了,你还躲着干嘛?是要学乌龟王八一辈子缩在壳里么?快跟老娘滚出来!”
三拉两拽,坟头上冒颗脑袋也骂道:
“个老婆娘,成天跟老子做劫数,大清早也不让我老头子睡个安稳觉!”
太婆再一拉,那圆脑壳下长出双手,在坟头一撑,从坟里跳出个胖胖老头,笑眯眯看罗汉,竟也说:
“乖,我的乖孙,都长大成人了,果然是我朱家的根苗,往后肯定是国家栋梁。”
罗汉定睛细看,胖爹爹和自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不由退三步,背心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