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仙说:
“烟酒茶一样都没有,你喊我来作甚?”
掉头欲走。
毛弟忙喊:
“神仙莫走,还望您家救命。”
黄大仙回头道:
“你又没死,瞎嚷什么救命。”
毛弟说:
“大仙,我是求您家救我老婆伢,不是救我自己。”
黄大仙没好气道:
“说清楚,到底是救老婆,还是救伢?”
毛弟说:
“都救都救。”
黄大仙却道:
“圣人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老夫今日没得供养,浑身无力,最多勉强救一个。娘俩你挑一个吧。”
毛弟双唇哆嗦,深悔才将把最后一根烟抽掉,脑壳里小白、灵丽来回旋转,终无勇气开口。
黄大仙不耐烦道:
“快点快点,一阵吉时过了,老夫便要走。”
毛弟想想说:
“大仙,一命抵一命,您家看能不能把我的命拿去,换她娘俩活命。”
黄大仙笑道:
“你小子到是条汉子。”
扭脸却骂:
“好小子,你当大仙是做小买卖的么,跟老夫谈交易!嘿嘿,得罪了大仙,我谁也不救,你们各安天命,好自为之罢。”
毛弟心急如焚,脑海电转:
小白蛊术神通广大,自保当无问题……灵丽却是个伢……
脱口急喝:
“大仙,且慢!小子知错,您家还是救我女儿吧!”
黄大仙回头笑眯眯望毛弟道:
“灵丽终究是你马家的根苗,女人如衣服,大不了再换,是这意思么,毛弟?”
毛弟冷汗涔涔,张口说:
“我……我……”
忽然胸口钻心般刺痛,“啊”地惨喝一声,一头栽倒!
黄大仙忙飞身过来,拉开毛弟衣襟,但见心口艳红一片,仿佛鲜花怒放,低声道:
“好漂亮的情花,好厉害的苗蛊!”
捏撮土,念法咒,洒在毛弟胸口。
情花渐隐……
毛弟“哎哟”一声醒来,抚胸只喊疼。
黄大仙四下看看,道声:
“是了。”
寻株青藤,揪一丫藤叶,反手插入毛弟心口!
毛弟惨叫一声,心痛却解,垂首见胸口两片翠叶,随风摇曳,倏忽隐隐有花苞结成!……
待要拔除,黄大仙拦住道:
“唉……毛弟,前世差你的算还差不多了,各奔东西吧。”
毛弟忙说:
“大仙,您家答应救我姑娘的,怎能说话不算?”
黄大仙道:
“哪个答应你了?我只说能救一个,如今救了你小子一命,你居然恩将仇报,唉,这世道人心不古啊……”
毛弟想想也是,低头见胸前绿叶间花骨朵绽放,艳若美人,说不出诡异,但想老婆伢怕是今生难再相见,不由扯花,说:
“大仙,您家与我有活命之恩,可我妻离子散,一人偷活世上还有么意义……”
鲜花虽被揪烂,两片藤叶却连枝带叶,牢牢嵌入肉里!
霎时间,毛弟心又绞痛,他一心求死,红眼疯扯草叶。
黄大仙扇他一耳光道:
“蠢货,你老婆伢命带不凡,一屋就你时运差些,还在这里吵死吵活。实话跟你讲,这情花蛊毒我解不了,只有用‘断肠藤’压着蛊毒不发,你若能早些寻到老婆,或许她能解毒保你一命。”
毛弟茫然问:
“大仙,我老婆到底在哪里?”
黄大仙道:
“你是饿糊涂了?老婆嘛,自然在屋里。”
毛弟说:
“那我姑娘咧?”
黄大仙道:
“大男将哪来那么多废话,要找伢,回家问你媳妇。记着,你胸前这断肠藤是用来保命的,除了你媳妇,谁都不能动,动则有性命之忧。藤上断肠花是用来泄情花蛊毒的,谢过便会再开。”
毛弟心口红印渐褪,断肠藤上果然又结颗花蕾!
黄大仙自怀里搓些垢甲,捏颗泥丸,让毛弟吞下,说:“小子,你吃了我的保命仙丹,快下山回汉口找老婆。大仙我也得去应法劫咯。”
毛弟吞了黑丸,但觉唇齿清凉,浑身通泰,伏地拜道:
“大仙,您家以后到哪里去,小子定当前去供养。”
黄大仙笑笑:
“算你小子有良心。你把好烟好酒准备到,我自会来讨。大仙千变万化,再见面时,你未必认得,我自有法子与你相认。毛弟,你只记住一条,你我再见,切不可再叫我大仙。”
毛弟道:
“大仙,那我么样称呼您家?”
黄大仙笑: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知。”
话音未落,人自陀螺般旋转,化一蓬砂土,袅袅散落……
毛弟看得两眼发直,回过神来,心也不痛,肚也不饿,低头却见胸口断肠藤花似又要开放,暗想黄大仙神谕,老婆十有八九带灵丽已返武汉,忙起身辨明方向,下山朝来路奔。
但行三日,终见大路,依老法搭上货车径往岳阳,再取道回武汉。
沿路再热,毛弟也掩紧衣扣,不敢让人见着心口花草。
只每次‘断肠花’落,毛弟心口痛便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