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方丈冲佛祖合什,口尊三声:
“阿弥陀佛。”
又望慧光说:
“小子,昨日活菩萨驾临,畜生尚有悟性前来聆听先生教诲,你我枉作修行人,却错过一场因缘盛会。”
慧光道:
“方丈,我学佛日浅,您家修行这久,为何活菩萨也不度你?”
昌明摇头说:
“惭愧,惭愧。”
慧光扭头问:
“黄师傅,您家呢?未必昨晚也什么都不晓得?”
哪知黄居士竖指“嘘”一声,面佛祖盘腿坐倒,再不作声。
昌明方丈虽知黄居士到归元寺比自己还早,但老黄一向嘻嘻哈哈,不似道行高深,只不知今日为何?……
两人站半天,慧光想着耽误早课,终忍不住道:“黄师傅,您家这是何意?”
黄居士睁眼,又“嘘”一声,招呼二人坐下。
昌明、慧光寻蒲团坐定,便听黄居士说:
“不息诸缘,怎入三摩地,又么样能听到昨晚大雄宝殿里虎啸龙吟……”
和尚但觉清凉灌顶,合上眼仿佛再感觉不到周围存在……
三炷香过,大殿上铜磬“当”地作响。
和尚睁眼,通体舒泰。
黄居士笑道:
“么样?”
慧光深吸口气,说:
“你们闻到冇,大殿里有股檀香味,和昨天罗汉爷味道一样,里头还混着桂花香……”
昌明却冲黄居士稽首道:
“师兄,受教了。”
黄居士笑说:
“什么香味,什么罗汉爷,哪个看到他走了?也许他根本冇来。你们当一天和尚念一天经,我要去忙我的了,不然都得饿肚子。”
居士出门下厨房,剩昌明、慧光面面相觑。
“当……”
归元寺钟声悠悠,梵唱声起……
太阳升起来,大人该上班了。
大人们一走,民权路H号又成了伢们的天下。
大脑壳不晓得在玩么游戏,被撵得在一栋楼上楼下疯跑。
回头见没人追来,靠二楼栏杆呼哧喘气。
抬眼见对面大门一层灰,心想:
汪进呢?又好几天冇见人了……
耳听楼板踏响,以为是鼻涕王几个追来,待要再跑,差点一头栽进大人怀里。
大人喊:
“伢们呃,莫瞎疯。”
不理大脑壳,朝汪进家指指点点。
大脑壳见来的两人陌生,忙跑去一楼喊:
“太!瘦子太!”
瘦子太道:
“个砍脑壳的,一大早瞎喊么事?”
大脑壳说:
“太,汪进屋里冇得人,招强偷了。”
瘦子太问:
“在哪?”
取居委会红袖章带上,牵大脑壳出门,一路喊爹爹婆婆上二楼去汪进家。
到二楼见陌生人正往汪进家大门糊浆糊贴纸条。
跟着来的刘家俊喝:
“人都死了,还贴么大字报?”
陌生人回头道:
“老同志,不是贴大字报,是通知。汪怒潮家里大人都不在了,这房子正暂就住他儿子一个人,不符合住房政策规定,经组织决定,这房子得收回……”
王佩兰说:
“房子收了,汪进么办?这伢正暂精神有问题,难道要他上街讨饭?”
刘家俊也帮腔:
“新社会也不能把伢往死里逼。”
那人忙道:
“有党在,有组织在,怎么会。您家们看这通知上写,要汪家家属三天内去机关报道,协商他将来的生活居住问题,要是跟组织谈得好,说不定还能解决工作问题。”
王佩兰说:
“那就好,省得这伢日后造业。”
来人又说:
“长航系统人多房少,住房紧张,组织上这样决定也是冇得法的事。通知上说三天,听说这伢脑壳有点问题,还望街坊们通知他尽快去,跟组织留个好印象,争取有利条件。不过要三天没去,就视作自动放弃,组织上会派人来接收房子,重新安排住户。”
王佩兰忙道:
“街坊们,汪怒潮昔日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害了一家老小,也算付出了代价。汪进那伢造业,还望大家见到他,尽快让他去单位找组织,解决日后生活问题。大家要怕说不清白,就引到居委会来,我们安排人带他去单位。”
贴通知的走了。
大伙聊一阵渐渐散去。
勇勇、强强几个聚拢来。
勇勇说:
“狗日的汪苕货,老子要你好看。”
说话便去撕墙上通知。
鼻涕王忙拦住道:
“勇勇,撕不得,上头盖了公章的,撕了算犯法。”
勇勇说:
“哪有那吓人。”
却缩了手,转头对一众小屁啰嗦道:
“都跟老子听好了,看到汪进,谁都不许提通知的事,三天以后,叫他去喝西北风。”
伢们纷纷点头,又去二栋垣墙下打珠子。
大脑壳冇得珠子,当一阵看客,跑去瘦子太屋里,趴门栏上时不时朝院外望。
两天过去,汪进连个影子都冇看到。
吃过晚饭,大脑壳拉上雪琴,说:
“太,我们今天跟你去候船室卖茶,好不好?”
瘦子太笑道:
“乖孙,晓得帮太做事了。”
祖孙三人搬茶桶到候船室门口,支开茶几,倒好凉茶、果子露,用玻璃片盖好。
大脑壳扯嗓子喊:
“大杯凉茶两分!果子露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