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怕他喝醉,忙说:
“师父,这好的酒就一瓶,您家不能一个人偷偷喝,麻木你说是不是?”
麻木会意,道:
“是是是,师父,您家喝了三杯,我们才一杯,等到等到。好酒要慢慢品,莫糟蹋了。”
三人说笑吃喝……
酒菜见底,丫头心里有事,竟像有些醉意。
青皮灵光,借机说:
“师父,您家平时教我们说练醉拳最好喝点酒才有哪个味,今日难得,您家耍套醉拳让我们见识下?”
丫头竟不推辞,道:
“这好的酒喝下去,是该练练。”
人似面条,软软走到场院当中,“啪”地仰面跌倒。
麻木欲扶,却被青皮按住。
再看丫头以手作杯,佯饮杯中酒,渐渐人立,忽提腿拧身,双目精光毕露,正是醉八仙第一式‘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
青皮、麻木见丫头铁拳击空,砰然有声,心中暗凛。
丫头时疾时缓,忽柔忽刚,顷刻八招使过,拳脚不停,再使时竟将八式糅在一起,看似醉汉撒泼,实则杀机暗藏……
青皮、麻木头回见师父耍‘杂八仙’,再加丫头借酒内力全开,小院劲风激荡,哥俩大呼过瘾。
眨眼丫头又饮一杯,拧腰踏步,像‘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步’,半途腾空,双腿弹踢,恰似‘张果老,醉酒抛杯踢连环’!
爆响连串,声犹未歇,人早如纸片飘落地面……不等人赞,鼾声如雷。
青皮举杯饮尽,豪喝:
“好醉八仙!十年之内,不作他人想,就算师父自己,怕也再耍不出来。”
麻木呆半晌,问:
“青皮,师父真睡着了?”
不等青皮接腔,丫头鲤鱼打挺,颠醉步绕到竹床前,自语道:
“杯中乾坤大,梦里日月长。师父,弟子受教了。”
麻木不懂欲问,青皮暗递眼色,说:
“好拳,好拳!师父,冇得这陈年茅台,您家怕耍不出这漂亮的醉拳。”
丫头笑笑:
“嗯,都是沾美酒的光。”
麻木却道:
“瞎说,我看师父就算喝伏子酒,醉拳也一样玩得漂亮。”
青皮怕麻木又说错话,忙拣好菜跟丫头拈些让吃。
三人又喝几巡,茅台见底。
麻木嚷:
“还冇尽兴。”
起身再要拿酒。
丫头按住说:
“算了,麻木。师爷往日常说,酒要少喝,书要多读,功要勤练。他您家前脚西去,我就破例两回,惭愧惭愧。”
麻木扭头望青皮。
青皮道:
“麻木,师父说算了便算了。再说今日喝了茅台,换别的,只怕糟蹋肚中美酒。”
麻木说:
“好,那改天再喝。师父,您家酒冇喝好,菜不能不吃好,来来来。”
说话又朝丫头碗里直扒拉。
青皮忽耸鼻子道:
“么事这香?你们闻到冇?”
丫头嗅嗅说:
“嗯,是香。”
麻木道:
“只怕是月季开了。”
青皮说:“月季哪有这香。”
麻木道:
“青皮,这你就外行了。这花是我一个当花匠的朋友送的,叫香水月季。接苞一些时冇开花,今日有贵人来,它却把面子开了。”
丫头,青皮都奇。
青皮说:
“香水月季?端来瞧瞧。”
麻木绕到屋后,抱盆花来。
花盆精致,枝叶修裁得体,想是由人精心打理,独枝头一朵白花,娇小婀娜,恰如婷婷少女。
丫头见那花幽兰雅致,不落凡俗,宛若白玛,神情恍惚。
青皮暗扯麻木,悄悄努嘴。
麻木会意,等丫头回神,道:
“师父,我是大老粗,哪懂赏花,这玩意在我手上再搁几天,怕要枯死。您家今日来了,我正好借花献佛,把花送您家,也算这宝贝能寻个下家。”
丫头忙推辞:
“吃了喝了还要拿,我这不是师父是强偷(武汉话:强盗的意思。)了。”
青皮说:
“师父您家这说的么话,这月季再金贵也不过是棵草,何况也是别个送麻木的,冇花钱。您家要不拿,丢在这块让它自生自灭,反害性命。”
丫头却道:
“你我都是粗人,麻木养不活,我也难养好。”
青皮说:
“您家养不好,总有人会养,拿去送人,也算功德一件。”
麻木接道:
“我屋里就老头爱花,您家做点好事,不然我把花扛到青山姐姐屋里,还不把人累死了。等老头老娘过些时回,我再找朋友讨一盆几大个事。”
丫头不再托辞,说:
“好好,我一会拿去送人,也借花献佛。”
星月初上,三人吃得尽兴,盘碗掉面。
青皮灵醒,瞧丫头似有心事,便道:
“哟,想起屋里还有点事,麻木,你再陪陪师父,我先走一步。”
麻木待要骂,却见青皮背身冲自己眨眼。
丫头说:
“天下无不散的酒席。既如此,今日就到这。我也好趁早把花拿去送人。”
青皮道:
“麻木,你今日吃了亏,过些时我把好烟你吃。”
麻木寻麻绳把花盆在丫头车后架上绑牢。
师徒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