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后脖颈寒毛竖立,起身暴喝:
“谁!”
声若洪钟,惊起黑鸦一片……
丫头死盯林梢黑影,弹身撵去,奔百来丈但看枝叶摇晃,似被风吹,又像在嘲笑来者……搜遍周遭无果,丫头颓然,怏怏走回柴勇坟前,跪倒欲再拜请师父,双瞳忽缩,眼瞅坟前地头。
新泥上留巴掌大两个字“嘿嘿”,蜡汁未干,分明是人用残烛滴就!
练武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丫头更是一等一高手,竟被人玩弄股掌!
地上字迹渐渐干白,仿佛嘲弄人的双眼。
丫头低吼:
“有种滚出来,大丈夫何必藏头缩脚。”
半晌无人回应,只贴山脚起阵风,吹动山林,树叶抖颤,似大树背后藏着无尽的人……
寻不见人,丫头跪低,烧剩纸盖住‘嘿嘿’……
纸钱一张张烧尽,黑灰明灭打旋飘上半空,丫头呆呆望去,不知师父收到钱没?更不晓得师父会不会再次现身?
许是连日未曾合眼,丫头半倚石碑,沉沉睡去……
不知多久,听人喃喃道:
“儿啊。”
丫头睁眼,又见师父扶碑而立,慈颜带笑。
丫头问:
“师父,您家可好?”
柴勇一味微笑。
丫头道:
“师父,您家为么事不说话?……无论如何,您家要跟我说,凶手……”
丫头作急,去拉师父。
柴勇晃起来,似水波消失。
丫头扑个空,醒转来却见石碑旁真站有人,朝自己笑。
“樱桃!”
白玛笑面,像春天的花,开在丫头心里,也驱散天边阴云。
太阳又再露头,却不似先前灼人。
丫头摸摸脑壳,问:
“你怎么来了?现在几点?”
樱桃手搭凉棚冲太阳瞄瞄,转身道:
“走不出五站路,太阳便要下山。我是专门来等你的,哪知等到个瞌薈hong虫,害我等了一下午。”
丫头说:
“对不起,累你久等,你该喊醒我的。樱桃,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樱桃又笑:
“你睡得像死猪,打雷都吵不醒,我能怎么办。姨父一向把你当儿子看,老子出殡,儿子若不来,岂不白瞎他的双眼。”
丫头说:
“西域的女子,果然站得高,看得远。樱桃,师娘是不是还认为我害了师父?”
樱桃道:
“若梅姨真认为是你,又怎会同意我来。你不争辩,并不等于就是凶手,也许你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也许你是想亲手抓住害姨父的凶手。”
丫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他只觉得眼前的西域姑娘,仿佛空中一道阳光,直射进人的胸膛,刺透心灵。
樱桃瞄丫头笑笑,鼻子微皱起来,说:
“丫头,你打机关枪问了半天,该我问你了。你猜猜看,我来找你做什么?”
丫头挠头想半天,只得摇头。
樱桃笑笑:
“你怎么也猜不到,我等你来,是因为姨父留了东西你。”
丫头奇道:
“师父不是已……怎么会?”
樱桃说:
“这东西是姨父今天在火葬场留给你的。”
说话从荷包里摸出小指粗细一截骨头,温润如玉,恰是个‘丫’字。
丫头抖手接过,泪水只在眼眶里转,忙别转身,仰头举小骨对着日头,祈求烈日尽快蒸干眼泪。
白玛去一旁,折段树枝,掸掉坟头乱尘。
丫头半晌回头,看白玛躬身做事,山风阴凉,心头却热。
收拾停当,白玛退开,任丫头望墓碑,三拜九叩,道:
“师父,我们走了,过些时再来看您家。”
二人默默下山。
丫头了望斜阳,说:
“天不早了,樱桃,你么样回家?”
樱桃道:
“亏你是习武汉子,人有双脚,当然是走回去。”
丫头忙说:
“我是怕等下月黑风高,万一有坏人……”
樱桃笑道:
“有你这大保镖,便有狮子老虎我也不怕。”
下山寻到自行车,丫头拍拍座板,问:
“要不要我搭你?”
樱桃跳几步,回头笑: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说了要走,怎肯坐车,喂,丫头,你不是怕了吧?”
丫头豪气大发道:
“和你一起,刀山火海我也敢趟,有啥怕的。”
推了车,二人慢慢往回走。
白玛便讲她的家乡,连绵的高原,无尽的大山,神山、圣湖,无数的神仙,仿佛仙境……
丫头听得亲切,也讲自己的历史,不说自己习武如何辉煌,专讲师父、师娘趣事和儿时糗事……
路灯昏黄,映着人影忽长忽短……
二人投缘,不觉走到古琴台,丫头指片林地,说是平常练武地方,樱桃细看大树断石上掌痕脚印,冲丫头直竖大拇指,眼里尽是温柔。
前行到江汉桥,丫头见白玛鼻尖汗珠晶莹,道:
“樱桃,桥上有风,正好乘凉歇脚。”
放下站架,让樱桃上座板看汉江船来驳往。
高原女子没见过船,大铁盒子呜呜在水上跑,看得樱桃鼓掌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