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荣正行间随手掸掸衣角尘土,无巧不巧,甩手正抽在飞石上……
鹅卵石顿转如陀螺,呼啸回旋,其势更猛!
罗汉见石到,运掌去拍。
卵石擦过掌沿划道弧线“嘣”地擂在罗汉印堂,其势未尽,再绕弧线竟又磕中身后百灵顶门,方跌落地上,兀自打转。
段天荣回首,虎目圆睁,戟指罗汉、百灵,道:
“好,好!今日且看你们师娘面子,略作惩戒。哪个不服,待过了你师父七七日,只管来找我。”
天荣、九九回身去了。
罗汉、百灵摸摸额头大包,呆愣当地。
百灵见简家兄弟跟大伙哄笑,怒骂:
“笑么事笑,我掌门师兄放过你们,还不快滚!”
简一日心知力寡,只好拉扯兄弟遁走。
其他武林同道,见天荣、九九走了,纷纷磕头上香,各称有事离开。
简一日胸口中罗汉一拳,留碗大个青印,月余才消。
简二月去医院照过X光,医生说,膝盖粉碎,筋腱尽断,左脚算是废了。
回到家简三夜只是喊冷,大热天要寻八斤重棉被盖。
熬五天去医院,做完各种检查,医生却说没病。
简三夜日渐消瘦,用几床被子捂着捱过夏天,慢慢下不了床,没等到立冬,人便没了。
临死前,简三夜望虚空道:
“邪……邪门。”
简家三雄独剩老大简一日,再要打家劫舍,终是力单。
三年后,简一日去乡里偷狗,却被村民围住,打得半死,又被疯狗咬掉腿后一块肉。
到家不出三月,狂犬病发作而亡。
简二月再不能打架抖狠,支了口油锅在青山一二一街炸面窝讨活。
兄弟拐子前后脚走了,二月的面窝却越炸越好,还讨了老婆秦氏,生儿育女。
秦氏信教,带简二月信仰了基督,成为耶稣子民,逢礼拜必去教堂。
每年清明,简二月会独自寻到兄弟坟前,倒两杯黄鹤楼,撕一盒过滤嘴点燃,望烟雾升腾,泪眼婆娑道:
“主啊,宽恕他们的罪过……哈利路亚!”
跛子面窝越来越有名,油锅一开便排起长队,再没人认出炸面窝的老实跛子是文丨革丨时有名的流氓恶霸简二月。
麻木拿张‘长江日报’,寻到青皮,说:
“这天把师父冇来,我右眼皮直跳,却是这事。青皮,我们都算徒孙,也该去师爷那拜拜。”
青皮看罢讣告,前思后想总觉不妥,道:
“麻木,师爷桃李满天下,师父冇开口,我们贸然前去,怕是辈份不够,连站的位置都冇得。这样,等我探探师父口风,再作打算。……麻木,你记得跟其他人说下,若师父再来不提这事,你们都只当不晓得,切莫苕问,惹师父伤心。”
麻木点头说:
“好,好。我跟他们嘱咐。”
早锻炼结束,青皮去单位请了假,偷偷踩车去青少年宫,压低军帽逛一圈,在练武场灵堂只见罗汉、百灵前后招呼,不见丫头,转身蹬车,往师父屋里去。
到丫头家把门拍得山响,看丫头蓬头乌眼出来,青皮道:
“师父,您家早上不去琴台,又不上班,莫是病了?”
丫头说:
“我天把不去督促你们,你反来查我的勤。”
青皮笑笑道:
“师父,哪敢,我是怕您家屋里有么事,要人帮忙。”
丫头说:
“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有忙要你帮。”
青皮道:
“那到未必,师父,看样子您家还冇过早,正暂都快中午了,干脆,两餐合一餐,我请您家到祁万顺去吃‘四季鱼糕’么样?”
丫头摇头说:
“你那两个钱,还不攒到娶媳妇。”
青皮却道:
“师父,我难得单独接您家一回,您家不能泼我面子,再说人是铁,饭是钢,您家不吃,我也要吃。”
丫头想想说:
“说到吃,到真有些欠水饺了。”
青皮灵光,接道:
“难得您家欠回吃的,那好,我们就去‘谈炎记’。”
丫头洗漱停当。
师徒踩车,去利济路。
到‘谈炎记’,点两碗水饺,两笼天津包子。
丫头站队拿包子。
青皮排长队等水饺,待端两碗水饺与丫头会合,却见师父垂首望两笼蒸包,双目泛红,忙道:
“师父,水饺来了,趁热吃。”
丫头吃两勺水饺,喝口汤,长唉一声,说:
“青皮,你师爷以前最爱谈炎记的水饺。当年谈炎记的老板谈志祥挑担子在三曙街摆夜宵时,师爷就认得他。”
青皮佯作不知,道:
“噢,那我们改日带饭盒来,装一碗去看师爷。话说回来,师父,为么事我也觉得谈炎记比别家的水饺好吃?”
丫头边吃边说:
“这事你要问别人兴许不知道,你要问我算问对人了。谈炎记的招牌水饺叫香菇虾米水饺,就是我们吃的这种,在原汤里兑了香菇和虾米,不像一般水饺,只放点虾皮充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