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忽扑出来,抱着丫头道:
“拐子,你的为人我们都清楚,师父的事,肯定是误会,你千万莫走,我相信大伙都不会怪你,师娘也不得怪你的!”
梅朵听言,欲言又止。
丫头皱眉,小擒拿手错开百灵双臂,瞪他一眼,转身出门。
五魁守在门口问:
“拐子,到哪里去?”
丫头不答,开了自行车,风一般踩去。
那一日,中山大道公交车上好多人都看见辆自行车箭一样踩到汽车前头去,但没人瞧见骑车的人,满脸泪痕。
丫头一走,百灵忙关门,对梅朵道:
“师娘,这块冇得外人,我说个直话,师父的死,不是么光彩事,但他您家在武术界有头有脸,所以……所以我们得想法……您家看这样好不好,就说师父这回入藏,为西域风寒所伤,舟车劳顿,终于回天乏力。”
梅朵点根烟,说:
“罗汉,莫像个娘们似的。如今丫头不在,内外都得由你作主,你可不能叫你师父失望。”
罗汉放平师父,三拜而起,扶梅朵坐下,拉百灵一旁耳语半晌,方道:
“师娘,百灵说得不错,为今之计,按他才将说的才是上策,您家意下如何?”
梅朵一时无计,只得说:
“也罢,就依你们。可到时候吊丧的人来,问起丫头么办?”
百灵插嘴道:
“那好办,就推说丫头哥对师父不孝敬,师父在入藏之前已经把他开除了。丫头打死师父虽说是失手,怎么也算有错,总得背点黑锅。”
罗汉便开门,把师兄弟们喊拢来,一一交待,安排人手办理治丧,又着些人,通知省市武协,各门各派。
青皮中午下班回家,远远见师父风一样从街对面冲过,心想不妥,掉头跟在后头撵。
丫头疯也似踩到龟山脚下,锁好车一气跑上山。
山径狭窄,青皮老远见师父脸色不对,哪敢上前,只远远找棵大树躲着。
没猫几久,龟山上“轰隆隆”连声巨响,吓得行人躲避。
山脚眯眼乘凉的老头喝声:
“打旱天雷了!”
摇蒲扇走去。
青皮点根烟想:
莫非是师父约了人在山上比武?……动静这大,估计对手也狠……要不要上去跟师父助阵?……以师父身手,上去也是多余……
胡思乱想抽毕两根烟,偷瞄丫头匆匆下山,开车飞蹬去。
青皮踩熄烟头,想了想拔脚上山。
绕过向警予烈士墓,沿小道走入树林,碗口粗大树齐腰倒掉一圈。
青皮过细数数,共十四根,再看四周山岩粉碎,不禁咋舌,暗道:
是哪个惹师父发这大火?
丫头回屋,就自来水喝个饱,再冲道凉,心绪渐平,翻纪念本寻张师父旧照,毕恭毕敬供到五屉柜上,倒一盅酒,点三根烟,眼瞅烟雾在阴暗里升腾缭绕,柴勇若隐若现,便反锁门,跪倒呜呜哭起来……
隔天《长江日报》三版左下角登出讣告,大意是,抗日英雄,湖北省知名武术家柴勇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昨日上午逝世,享年六十四岁。
各界人士纷至沓来,花圈从院子里直堆到街上。
罗汉胸佩白花,臂缠黑袖章,调停前后。
百灵紧跟罗汉,发号施令。
眼看院子里坐不下,百灵便要罗汉找市武协的李副主席协商。
李主席说:
“这好办。”
喊来青少年宫负责人,撒根烟,让同意将柴勇灵堂转移到少年宫小树林练武场。
门内师兄弟都得了信,绝口不提大师兄丫头。
自家人不说,外人的口可封不住。
第二天下午,武昌那边武术界陆续到了。
陈九九扶个白发老头走在前头。
那老头一见黑布前柴勇照片,便甩脱九九,抢步到灵台前,哭道:
“勇勇啊勇勇,我们约好来年要打一场的,你怎么先走了,也不等老哥哥我。”
罗汉忙上前搀起,说:
“天荣叔,师父在时也老惦记您家。”
百灵插不上话,只猫腰递过三根香。
老头接过点着,上罢香又道:
“勇勇,论年纪你是兄弟,死者为大,拐子跟你磕头了。”
伏地磕三个头,忍不住又哭一回。
罗汉过不得,悄悄对九九说:
“天荣叔年纪大,哭狠了伤身子。”
老者腾地立起来,抹泪道:
“你说哪个年纪大?你是哪个?丫头咧?叫他来陪我说话。”
罗汉支吾不语。
百灵忙帮腔:
“丫头哥犯了错,师父去西藏之前已把他开除了。如今师父的衣钵由罗汉师兄继承。”
九九诧异道:
“不对吧,前些时我还见柴师傅跟丫头哥、罗汉兄弟在一起,怎么忽然就开除了?罗汉兄弟,你总和丫头一起,这究竟是么回事?”
罗汉嗫嚅半天,只说:
“大师兄太犟,惹得师父发恼,所以才开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