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百灵见罗汉哆嗦手解不开柴勇衣扣,便说:
“哥,你去打盆热水,跟师父抹抹,让他您家干干净净的去。”
罗汉起身流泪说:
“你小心点,莫把师父弄疼了。”
百灵小心解开柴勇纽扣,轻褪衣衫,却从裤兜里掉块手帕!
展帕一看,上头尽是血,百灵皱眉,见梅朵他们不在,眼珠滴溜,又把血帕重塞入柴勇裤兜,仅留一角耷在外头,抬头道:
“罗汉,罗汉,过来搭把手。”
罗汉端脸盘服子(武汉话:服子即毛巾。)过来,帮忙抬师父上身。
好容易脱去上衣,百灵瞟眼见梅朵、丫头出里屋,便喊罗汉扯师父裤子。
两下用力,却从柴勇裤兜落条手帕,血红一片!
罗汉、丫头齐齐定住。
百灵左右看看,似不知怎样才好。
梅朵颤巍巍说:
“给我,给我看看。”
百灵递过血手帕。
梅朵接过,暗吸口气,道:
“丫头,你来看。”
丫头凑过去,见手帕上绣着个‘吴’字,一半浸在血里头,瞳孔收缩,转头望罗汉。
罗汉低头抱着柴勇。
梅朵说:
“前年我做了两条手巾你们,怕你们搞混,一条绣了‘吴’,另一条绣了‘朱’。丫头,这手巾是不是你的?”
罗汉拿毛巾轻拭师父,边擦边哭。
丫头望着师父,沉声道:
“是我的,师娘。”
百灵诧异,问:
“大师兄,你的手巾,么样会在师父那块?”
丫头垂首道:
“我也不晓得。”
梅朵皱眉说:
“丫头,你不是说蒙面人一出现,就把你打昏,那你怎能把手帕递给师父?”
丫头低头不语。
百灵忙问:
“蒙面人?究竟是么回事啊,师娘?”
梅朵见他问得紧,略叙丫头所讲。
百灵听罢,皱眉摇头道:
“不对呀不对,蒙面人既是师父对头,能一招打昏大师兄,想必功夫也不在师父之下,但他为什么要把师父打得重伤,又去掏师兄荷包,拿他的手巾给师父揩完血,再杀师父?……那人功夫再高,总不是神仙,怎会有透视眼,能看见师兄口袋里的服子?……除非,除非……”
梅朵急问:
“除非么样?”
百灵看看罗汉,瞅瞅丫头,转头对梅朵道:
“师娘,我不敢说。”
梅朵说:
“老娘在此,何况还有丫头、罗汉,你只管说,我跟你撑腰。”
百灵望丫头讪笑道:
“大师兄,我就事论事凭空猜测,要说得不对,你批评我。”
丫头点点头,冷眼望师父。
罗汉不理众人,只悄悄抹净柴勇,取寿衣慢慢套上。
百灵望众人说: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大师兄冇说实话。”
罗汉闻言,手一抖,差点把柴勇掉地上。
丫头纹丝不动,盯着地面,瞳孔收缩。
梅朵心内一紧,道: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百灵望梅朵说:
“我也不愿这么想,可我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大师兄蝉联几年省冠军,放眼湖北,除了师父,哪有对手?即便从全国找出几个更拔尖的,又怎可能一招之内击败他?所以……所以……大师兄,我只是推测,你莫记恨我。”
罗汉肩背颤抖,道:
“百灵,你莫瞎侃!”
百灵高声说:
“人命关天,就算瞎侃我也要说!其实,根本就冇得什么蒙面人,师父……师父是被大师兄失手打死的!”
丫头瞪百灵喝:
“你说什么!”
百灵吓退两步,躲到梅朵、罗汉身后道:
“按理说师父功夫比大师兄高些,但师父远途劳顿,体力未复。师徒久别,师父自会考查大师兄拳艺。大师兄深知和师父过招,得出全力,否则师父定要责罚。也许大师兄这段时间功夫精进,正巧碰上师父功力大打折扣,所以……所以才会误杀师父。”
丫头虎目瞪百灵,杀气冲天!
百灵吓得直拉罗汉衣角,不住地筛。
罗汉平放好柴勇,不停垂泪。
梅朵嘴唇抖颤,只是说:
“怎么会这样……怎会这样?”
丫头见师娘方寸大乱,心生疑窦,也不辩白,只盯罗汉问:
“罗汉,你也相信百灵说的么?”
罗汉不答,只伏在柴勇身上哭道:
“师父,师父!我对不住你,我冇照顾好你,我不是人,不是人……”
丫头听哭,终忍不住陪着流泪。
众人哭过一回。
丫头独进里屋,问白玛寻三枝檀香,拉她悄声说:
“等师娘缓过这阵,你跟她说,师父不是我杀的,我吴进发誓,今生定要寻到凶手,给师父一个交待。”
转头到堂屋,给师父上过香,三拜九叩,抹泪起身望梅朵道:
“师娘,我……我走了,师父的事,日后我自会交待。”
不等梅朵说话,又跟罗汉说:
“兄弟,师父的后事就交给你了,哪个要让师父走得不安心,我唯他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