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玛幽幽望屋角说:
“办法到是有,救命仙丹‘仁青欧曲佐珠钦木’就一颗,该救哪个?”
不待梅朵答腔,白玛点头自语道:
“好。”
仿佛墙角有人。
梅朵心又揪起来,冲罗汉道:
“你师父呢?”
罗汉心头一酸,噗通跪倒,嚎哭不已:
“师父……师父……”
梅朵踢他一脚,道:
“生死有命,练武闯江湖终有这一天,哭有么用!”
罗汉抹把泪,略说经过。
梅朵反倒沉稳下来,拉起罗汉说:
“你师父威武一生,可不能到头坠了声名。”
罗汉不语,只顾点头。
梅朵转头问白玛:
“樱桃,没人帮手,你救得了人么?”
白玛仍幽幽道:
“人多了,反是累赘。梅姨,你只管放心。”
梅朵指五屉柜说:
“我平日用的金针都在里头,你凑合着用。”
又嘱咐院里徒弟,不许进里屋,翻箱倒柜寻条新床单,喊徒弟们卸下门板,着罗汉扛了,娘俩往青少年宫去。
白玛看人去远,反锁房门。
其他人见势不对,忙把饭菜端回厨房,驻守屋外。
五魁、赵亮几个围住柴勇,跪立垂泪。
忽听身后人喊:
“五魁,么样了?”
五魁回头,见是百灵,不由悲道: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
百灵忙挤到人前跪倒,哭:
“师父,师父!”
磕一串头,抬手去摸柴勇。
五魁拦住,道:
“百灵,罗汉嘱咐了,谁都不能动师父!”
百灵说:
“罗汉是不让外人碰,我们自家师兄弟,么样不能亲近师父?师父就是化成了灰也永远是我师父!其实我是看师父裤脚有灰,想掸掸,省得师娘过会看到心酸。”
说罢轻拍柴勇裤腿,抬眼却见师父虎目似瞪着自己,百灵心里一激灵,哆嗦退开。
娘俩进到少年宫,罗汉远远见像有人对师父动手,怒喝:
“住手!”
顾不得双手不便,奋脚踢飞半截砖头,如箭直射百灵背心!
百灵耳闻罗汉怒喝,脑后风紧,提掌反拍!
砖头粉碎,溅赵亮满身。
罗汉奔近,见是百灵,不好发作,待要数落,身后梅朵颤巍巍走近,含泪道:
“勇啊勇……”
一时哽咽。
罗汉放平门板,默默跪倒流泪。
众人陪跪一地,无人作声。
梅朵哭一阵再瞧丈夫,奇怪柴勇虽未瞑目,眼里却少几分威武,多几分柔情……
梅朵哭叹:
“上得山多终遇虎,常行河边打湿鞋。天命如此,也罢,也罢。老柴,我们回家。”
抖手抹过柴勇双眼。
也怪,柴勇两眼一闭,人再站不住,斜斜跌倒。
罗汉抢背接个正着,含泪喝一声:
“师父,回屋了,师娘跟你做了好吃的。”
一群人登时又哭成团。
罗汉抱着师父,小心翼翼用被单裹好,放门板上。
百灵招呼众人:
“兄弟们,仔细点,听我的,一二三,起!”
众人悲戚戚抬着门板,沿偏门往家走。
白玛寻把剪刀,铰开丫头衣衫,露出里头岩石一样肌肉,唯心口正中一块脚印青紫乌黑!
开五屉柜拿出金针,白玛落针如风,直把丫头扎成豪猪。
丫头一动不动,胸口脚印愈黑。
白玛再不理他,自点三枝香,盘腿跌坐,樱唇嗡嗡有声,左手捏个仙人诀,褪佛珠于右手,缓缓捻动。
佛珠转过一圈,丫头身上金针亦随嗡嗡声振动,似柳叶随风,摇一会落针处微微渗出血来。
白玛背对丫头,却像见着黑血,嘴手不停。
里屋霎时犹如千人念经,万人朝佛,嗡声大作……
一众人抬柴勇回屋。
众徒弟围在院里。
百灵看房门紧闭,但听里屋声杂,红眼问:
“怎么屋里来了这多人?”
梅朵让罗汉把师父放在堂屋上首,撵大伙出来,独要罗汉寻菜油、索子做盏油灯,置柴勇头前作‘长明灯’,这才吩咐:
“罗汉,等下你在门外护法,谁都不许进!让百灵他们去办丧仪,但有人问,只说师父是长途劳顿,风寒急症走的。”
罗汉流泪道:
“师娘,师父这事不能就这么……”
梅朵敲他一栗果,说:
“丫头还在鬼门关,等救活他,一切自有分说。”
罗汉点头,伏地跟师父磕九个响头,转身带上房门。
门外头百灵拉着五魁,悄问少年宫里见到师父经过,见罗汉出来,上前问:
“师兄,师娘么样说?”
罗汉交待一二。
大伙各掏荷包,凑钱去买花圈袖章香烛之类。
百灵趁人走得差不多,搬两把靠背椅,和罗汉坐在门口小声嘀咕……
梅朵在堂屋,侧耳听白玛诵经,听一阵返身盘腿坐到地上,望柴勇发一会呆,也闭目念经,竟与里屋白玛无二。
堂屋嗡声一响,‘长明灯’光焰便涨起来,仿佛柴勇眼睛,炯炯有神!
娘俩里应外合,罗汉、百灵只觉地心震动,脚板发麻。
手里佛珠捻过七圈,白玛收声,待听外头梅朵声歇,方说:
“梅姨,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