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道:
“师娘莫生气,就算我愿意,还不晓得人家姑娘是么心思。”
梅朵笑笑:
“这还差不多,你那死鬼师父还能去哪,还不是一大早泡到青少年宫去了。”
丫头忙说:
“师娘,那我瞧师父去了。”
梅朵却道:
“慌么事,师父又飞不了天。你们这些伢今日得了信,一阵都要来,你晓得师娘不杀生,你这樱桃师妹更是吃素的,你且杀了鸡、鱼,等我烧火。”
丫头应承着去厨房寻菜刀,跍地就青石板磨数下,衔颈毛放血。
白玛跟在后头,待看丫头要下刀,母鸡叫得急促,忽说:
“师兄,放了她吧,她要生娃娃了。”
丫头抬头问:
“哪个要生伢?”
白玛朝母鸡一指,笑着跑开。
剩丫头自语道:
“鸡要下崽,师父要下酒。母鸡母鸡你莫怪,你是阳间一盘菜。”
烧罢开水,备好脚盆,提鸡当颈一刀,拿洋瓷碗接毕鸡血,烫鸡衔毛,掏出内脏,果然见一颗鸡蛋,蛋壳温软。
丫头仰头问:
“樱桃师妹,你是么样晓得鸡里有蛋的?”
樱桃却在里间不出声。
梅朵走来,接过鸡说:
“你师妹心善,见不得血。”
丫头便又念:
“鮰鱼鮰鱼你莫怪,你也是阳间一行菜。”
剖鱼挖腮,掏掉鱼胆,剩鱼泡用碗装好,洗净递与梅朵,道:
“师娘,您家交待的我都办好了,看屋里还差些么事我再去买。”
梅朵望丫头骂:
“少学你师父充大头,你那几个钱还不留到娶媳妇!”
说罢掏些角票,拎两空瓶,道:
“去!喊你师妹一起打些酱油、醋回来,再顺道去菜场买点青菜,樱桃不吃腥荤。”
丫头红脸说:
“师娘,这……怕不好吧。”
梅朵道:
“你不光学了你师父的拳脚,连他那怂劲也学全了。”
白玛探头笑说:
“你这汉子,我又不是雪山怪物,还怕我吃了你!”
丫头见她笑面,似鲜花绽放,只听胸膛内心脏“咚咚”作响,未敢接腔。
梅朵把空瓶让白玛拿了,钱塞丫头手里,复加一脚,喝:
“快去快回!”
丫头回神,见白玛笑声已在门外,忙道:
“好!”
深吸口气,撵出门。
白玛看他只在身后跟着,停住说:
“师兄,柴师傅和梅姨老夸你勇猛,原来你却是姑娘,真应了你的名。”
丫头闻着她身上淡淡香味,看白玛笑容如雪山阳光,渐渐听不到“咚咚”心跳,再深吸口气道:
“我平常不这样。”
白玛笑笑:
“你不带路,天黑也打不上酱油、醋。那阳间两道菜怕是做不熟咯。”
说着话大方伸手来拉丫头。
饶丫头一身武艺,竟不知躲,待白玛纤手碰着,却如惊鸟弹起,抢过空瓶,留白玛在身后“咯咯”乱笑……
二人先到菜场,丫头指点白玛什么是竹叶菜、苋菜,哪个叫苦瓜、瓠子,又认罢丝瓜、黄瓜、南瓜、冬瓜……
白玛虽好奇,却只挑了苦瓜、竹叶菜、冬瓜,恰是丫头最爱。
出菜场两人熟起来,丫头指点周围路径。
白玛微笑点头,似已了然于胸。
丫头见她鼻尖汗珠晶莹,说:
“师妹,天热,我买冰棒你吃吧?”
白玛却道:
“我们那里天冷尽是雪,冰有啥好吃,师兄真要请,得请我没吃过的。”
丫头说:
“那好办。”
沿解放大道走到副食店,打一角钱酱油,一角钱醋,余两三毛,丫头递与白玛,让交给师娘。
白玛道:
“师兄,钱都给了我,你拿什么请客?”
丫头拍荷包说:“我还有。”
又带白玛看姜糖、棒棒糖、发饼、鸡蛋糕……
白玛独指一物,眼睛放光,问:
“这是什么?”
丫头笑笑,道:
“这是山楂片,你要喜欢,我买给你。”
便喊营业员,说买四包。
白玛摆手,退掉三包。
丫头说:
“师妹,你看还想吃点么事?”
白玛摇头,只笑眯眯看山楂片外包的玻璃纸。
丫头道:
“你老远来是客,只要我请七分钱的山楂片,别个晓得,到要笑我小气。”
白玛却说:
“钱是你的,管别人怎么想,师兄你记着,差我三包山楂片就是。”
笑咯咯燕子样飞出商店。
丫头拎着菜、瓶,在后头撵。
拐进小路好容易追上,白玛立若雕像,小心翼翼拆开玻璃纸,拈一片含在嘴里,生怕山楂片上的糖粒撒掉……
糖粒晶莹,光影婆娑,白玛若有若无,似真亦幻。
丫头瞪大眼,腔子里“噗通,噗通……”,一颗心又像要跳出来。
白玛宛然一笑,又拈一片,喂入丫头嘴里。
丫头心跳得山响,待要躲浑身发软,只好傻傻含住。
白玛笑问:
“师兄,好吃不?”
丫头嚼半天道:
“原来山楂片这好吃。师妹,你觉得如何?”
白玛说:
“比老家的酸**好。”
说罢仔细叠好玻璃纸。
丫头问:
“师妹,还剩两片,吃了算了,你喜欢,我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