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十人震飞,露出沙地上一缕狗尾巴草,草上坐着个人,偏袒半边胸膛,破油布褂子斜挂胸前,心口一团污渍像发笑地鬼脸!
叫花子伸个懒腰,仿佛才从狗尾巴草下钻出来……
人群静默,只偶尔有风吹得刀剑敲响。
远远树上大脑壳右眼白光更亮,低声道:
“跛……疯……子!”
五大苗、姬小白见到叫花子,像泄气皮球,浑身绝技再不能施展。
叫花子旁若无人,自语道:
“什么世道,连躲到河边想睡个清静觉都不行。”
漫天飞虫专叮伢们扁担,人人被咬得周身奇痒,却手脚麻痹,无法抠痒。
叫花子浑身臭烘烘,直熏得飞虫也避,斜眼望望,又说:
“除四害,除四害,越除越多,唉,什么世道。”
打油布破褂摸半截烟头,掏出洋火点燃,趁火柴未熄,随手扯狗尾巴草烧着,嘬嘴吹灭明火。
狗尾巴草虽只数根,烟却浓胜江雾,跛疯子绕头顶挥挥,得意道:
“除四害,除四害咯。”
半空飞虫,遭烟一熏,不知飞到哪里,霎时天空明净。
伢们、扁担被烟熏过,身上奇痒顿消,却又手脚发麻,慢慢软倒……
五大苗、姬小白见跛疯子厉害,凝神闭气,暗移脚步,让过下风。
待狗尾巴草燃尽,跛疯子拍拍手,抽口烟,喊:
“喂!四害都除过了,还不各回各家。”
五大苗、姬小白遥遥对视,敌意又盛。
跛疯子左右望望,道:
“你们要闹回山里闹,何必祸害……”
话未说完,江边漩涡忽大,漩涡里隐有风雷之声,又似有鬼怪要跳将出来!
跛疯子撇开人群,一步一崴行到水边,撸起裤腿,双脚风皮纷纷扬扬犹如下雪,瞪漩涡中心,胸腹间忽然金光大作,喝:
“龙王庙仙家道场,岂容尔等作乱!”
抬跛脚,一步六尺,踏入漩涡!
“呯!”
水柱冲天!
直将跛疯子抛送上岸。
水势未消,半空中散成雨点,滴将下来,人人身上都沾几点,顿觉浑身通透,麻痒烦恼尽皆散去……
水面下数声怪叫模糊不清,轰然闷响如癞蛤蟆惨叫,其中依稀夹杂一声“喵!”……
江面平复如初,隐隐泛一团黑顺流漂向下游。
跛疯子身上滴水未沾,拿手抠抠双腿,边抠得风皮飞扬,边说:
“好痒!”
伸脚入水,使劲搓搓,腿上痒劲消退,上得岸来,双脚垢甲宛然,两条腿望似鹰爪一般甲壳坚硬。
岸边人皆呆如泥塑。
姬小白、五大苗心想:
原来中原竟有如此神仙,有他在此,我们还争什么高下……
跛疯子寻块干沙地坐下,环顾众人,指指姬小白,又指指五大苗,道:
“过来。”
六人走近。
跛疯子说:
“你们今日打架,肯定事出有因,我不管,也管不了那宽。但你们还冇打却害得上百人杀得血流,却不应该。”
田根深道:
“老师傅,您家也看到了,我们五个是被迫……”
跛疯子摆手说:
“我不管那些,你们族里纷争,不能拿汉人当炮灰。”
转头指姬小白道:
“他们虽有五个,冇得黑狗子帮忙,却不是你对手。我做裁判,今日这架,算你打赢了。还有么事,你们自行解决。”
田根深扯了众人扭头就走。
姬小白跨步拦住。
田根深道:
“小北,今日算你赢,还要怎地?”
姬小白说:
“我不管输赢,我只要救我姑娘。”
田根深道:
“伤你丫头的确实不是我们,你就算杀了我们五个,也救不了她。”
姬小白跺脚说:
“害灵丽的人肯定和你们是一路,你们既交不出人,我救不了伢,今天便要你们垫背。”
说罢浑身枝桠伸展,便要再打。
龙朝海道:
“罗老,你不擅草鬼,快退!”
推开罗西平,与田根深、蒙花落、吴片片各据一方,凝神迎敌。
姬小白嘴角翕动,肩头晃动,蒿草疯长,结为四股,犹如魔爪,分袭四人!
田根深双手搓动,身前旋六尺黑雾罩向草藤!
吴片片掏两把铁粉祭在半空,周身五尺金光灿灿!
龙朝海到不花巧,摸颗丸药丢嘴里噙住,再掏把药粉,涂抹周身!
蒙花落伸手入怀,再掏不出长白线虫,双手只在怀里摩挲,似已黔驴技穷。
罗汉落在人群边缘,半装受伤,却眯缝眼死死盯住蒙花落衣襟破洞,仿佛里头藏有鬼怪……
蒿草藤似有灵性,晓得蒙花落薄弱,忽一股独大,直取蒙花落!
“啪!”
枪响了?!
不对,枪没这么响,响声虽似枪声,却比枪声响过十倍!
外围伢们震倒小半,余下伢们、扁担各各强撑,尽皆耳朵发麻,浑身发颤,直如过电……
罗汉但看蒙花落衣襟破洞处变得乌黑,双手似在握住什么扣动……
丫头隔得更远,看看罗汉,又瞄蒙花落,眼瞅跛疯子从地上捡块鹅卵石,朝姬小白、五大苗中间钉去……